初岚拂岭启重扃,山茶探篱望意轻。
叶底凝珠思骋骛,溪云浮涧作先声。
蝶负残英辞旧苔,光开阡陌泻金醅。
茶籽坼裂惊蛰动,始信东风已渡来。
遥见舳舻衔赤乌,银帆初试湛波途。
渔灯碎却星河影,盐花凝作雪魄殊。
沧浪一线孕鸿蒙,万象胎息晓色中。
掌内忽承沙粒转,始惊天地共旋蓬。
云帆直挂接帝京,九域风华入眼明。
莫道林泉堪久驻,且逐鹏翼海天瀛。
鹰愁隘口,名副其实。狭窄的通道被一面巨大、光滑、近乎垂直的黑色岩壁拦腰截断。岩壁像一整块巨大的玄铁铸成,散发着幽幽寒气,普通凿子碰上,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刃口立刻卷曲报废。一股莫名的寒意渗透出来,让靠近的人忍不住打哆嗦。
岩儿站在壁前,伸出温热的手掌贴在冰冷的岩面上。触手所及,坚硬、冰冷,毫无缝隙可言。他眯起眼,仔细观察岩石的纹路,手指沿着某些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痕移动。巫真曾告诉过他,“山有脉络,石有肌理”,如同人的筋骨。他又掏出那块温热的山心石,靠近岩壁。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山心石贴近岩壁的地方,那些原本极其细微、几乎看不出的天然纹路,在岩儿眼中仿佛骤然清晰、放大了数倍!原本混沌一片的岩石内部结构,像是被无形的光照亮,呈现出一条条脆弱、易于断裂的路径!这是愚公当年未曾掌握的、源自大山内部的古老馈赠。山心石微微震动,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手臂涌入岩儿的心口,驱散了侵入骨髓的寒意,也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不是它硬,”岩儿眼中精光爆射,嘴角扬起一丝了然,“是咱们没摸准它的‘脉’!不是凿,是‘引’!”他猛地扬起手,声音穿透寒意,“取我的‘引龙锥’!火油!还有,最韧的藤绳!”
工具迅速送来。所谓的“引龙锥”,是一根数尺长、尖端异常尖锐、带着螺旋凹槽的特制钢钎。岩儿亲自选了几个点,都是那“脉络”上最脆弱、应力最集中的地方。“烧!”他喝道。浸泡了油脂的粗麻绳缠绕在选定的点位,点燃。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岩石,发出滋滋的声响,浓烟滚滚。滚烫的油脂渗入石缝。
“就是现在!落锥!”岩儿看准时机,暴喝一声。几个最强壮的汉子合力抡起巨锤,狠狠砸在引龙锥的尾部!“噗——嘎吱!”一声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异响。那坚不可摧的玄铁般的岩壁,竟在锥尖处绽开数道细小却清晰的裂缝!裂缝沿着岩儿看到的“脉络”,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发出细碎的崩裂声!
“再烧!再打!”岩儿紧盯着裂缝,精准指挥。火焰、油脂、重锤反复作用。每一次引龙锥的深入,都引来岩石内部更沉闷的呻吟。终于!“轰隆——!”一声巨响,一大片黑色的岩壁沿着那清晰的“脉络”,轰然崩塌、剥落,露出了后面坚实的、但纹理明显更易开凿的岩层!
“开了!鹰愁隘口开了!”人群沸腾了,欢呼声震得崖壁上的碎石簌簌滚落。这不仅是凿开了一道石壁,更是凿开了压在人心头几十年的阴影——那关于“山魄”不可战胜的恐惧阴云。
当最后一抹晚霞即将被群山的巨口吞噬时,巫真悄然来到了鹰愁隘口附近。一天的劳作接近尾声,人群正在清理碎石、加固栈道。夕阳将巨大的人影投射在刚刚开辟出的、还散发着新鲜石粉味道的通道上,如同一个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图腾。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悬崖边一个身影牢牢攫住。岩儿正悬挂在藤绳上,悬在半空,用随身携带的短柄锤和凿子,极其专注地清理着隘口顶端一处悬垂的、可能在未来危及行人的危岩。他身体舒展,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岩石般的沉稳和精确,身形轮廓硬朗利落,如同长在绝壁上的另一块磐石。
逆着血色的残阳,巫真猛地一阵恍惚。光影模糊了时空,悬崖上那奋力向上、专注开凿的年轻剪影,竟与记忆中那个扛着巨钎、无畏冲向山崩地裂的身影轰然重合!那姿态,那不屈的脊梁,那融入骨血的执着…如此相似,如同一个灵魂跨越漫长时光的轮回。
一滴浑浊的老泪,毫无征兆地涌出巫真干涩的眼眶,悄然滚落。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触碰那幻影,指尖却只抓到一片虚空。幻象消失了,悬崖上只有夕阳中的岩儿,汗水浸透后背,正小心翼翼地撬下最后一块松动的石头。
“像…太像了…”巫真喃喃低语,声音轻得被风吹散,“你爹…若能看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慰藉交织着冲击她沉寂已久的心湖。她静静地看着岩儿安全地回到栈道上,被兴奋的同伴们围住。年轻人的笑声充满力量,在山谷中回荡。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转身,步履有些蹒跚,沿着来路缓缓返回。夕阳将她雪白的身影拉得更长,更深地融入暮色笼罩的苍莽山峦。路过清晨她伫立的那块鹰嘴岩时,她下意识地垂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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