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层深处,地脉的呼吸渐沉,
青铜色的寂静,在冰川刻痕里凝固。
多少喧腾的溪流,迷失于断崖的岔路,
多少盘旋的鹰影,在雾霭中失却凭据。
那些凿进峭壁的栈道,
那些悬垂深谷的烟火,
曾覆盖了苔藓下古老的偈语,
曾模糊了风中流转的、细碎的神谕。
直到某个决然的拂晓,
第一缕光刺穿沉重的云幔,
像一把冰冷的钥匙,
转动了岩芯深处尘封的枢纽。
冻硬的苔衣,纷纷剥落旧痂,
石缝间渗出久违的湿润絮语。
盘踞谷底的浊烟,被无形之手轻抚,
一寸寸,抽离那曾经盘踞的腹地。
当所有悬索垂落至晨昏交界处,
当最后一声汽笛在山外沉哑——
巍峨的轮廓开始无声地校正,
亿万年的重心悄然复位。
看啊,峰峦正缓缓抖落肩头的尘灰,
千峰肃立,如待一场久违的盛典。
它便在万籁屏息的澄澈里,
从容披上那件,由松涛与星光共织的朝服。
轰!
就在这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宁静时刻,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排斥感,如极地冰川崩裂般,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这警兆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他体内那刚刚觉醒、初步掌控的山灵本源之力,对某个极度恐怖、充满恶意的存在的本能排斥与最高级别的示警!
陈满囤猛地侧首,目光如撕裂虚空的利剑,凝聚山灵之视的威能,瞬间洞穿层层时空屏障,刺向西南方天际的地平线尽头!
视线以超越光的速度跨越万里重峦,在一片凡人无法窥视、被永恒阴影笼罩的死寂山域上空,他“看”到了那令人心胆俱裂的景象!
一片翻腾滚动、深沉如万古归墟的墨紫色瘴云,如巨大的癌变组织,死死覆盖着连绵的死山。那绝非自然天象!云气中翻涌着黏稠到令人窒息的、凝聚了世间极致邪秽、混乱、堕落与纯粹毁灭意志的污浊能量,浓烈得仿佛随时会滴下腐蚀灵魂的毒液。被它覆盖的山峰,如同被诅咒的骸骨,岩石呈现出一种病入膏肓的灰败,死寂得连风都在此凝固、腐烂。而最令人灵魂为之冻结的,是那片墨云最幽暗、最污秽的核心深处,两道冰冷且漠然,仿佛将所有生灵情感都剔除殆尽,仅余对万物终结纯粹渴望的视线,宛如两条自无底深渊蜿蜒而出的毒龙,猛地刺破时空的阻隔,携着冻结灵魂的彻骨寒意,精准无误地投射而来!
那视线如利刃般穿透了空间的距离,以一种令人胆寒的精准,直直钉在陈满囤身上!更确切地说,是死死锁定在他掌心那枚刚刚成型,正与复苏山脉一同搏动、闪耀着神秘光芒的山灵符印之上!
那是纯粹到极致,足以将星辰都湮灭的恶意!是贪婪地攫取一切本源力量的原始饥渴!以及……一种好似在欣赏即将落入蛛网、无力挣扎的珍馐美味时,那冰冷且贪婪的垂涎!
那目光所携带的寒意,如汹涌的寒潮般瞬间冻结了掌心符印流转的灵光,甚至让陈满囤感觉自己的灵魂核心都凝结了一层永不消融、冰冷刺骨的寒霜!
陈满囤仿若遭受了灭世雷霆的轰击,全身骸骨好似在那视线的沉重压迫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每一个毛孔都如被冰锥刺入般炸裂出刺骨的寒意!掌心山灵符印在生死危急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如同濒死的恒星进行最后的辉煌燃烧!
咔嚓嚓——锵!
这并非物质界所能听闻的声音,而是精神维度中两股恐怖意志激烈对撞,所产生的、足以将灵魂都撕裂的恐怖爆鸣!陈满囤的意识仿若被一柄无形,且缠绕着深渊秽气的混沌巨锤,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中!他闷哼一声,口鼻间溢出一丝带着岩石碎屑气息的腥甜,身体剧烈一晃,那股强行维系的山灵之视被一股更庞大、更污秽的意志蛮横地切断、粉碎!
眼前景象瞬间模糊、褪色,重新恢复成生机盎然的山谷之景:新绿如茵般蔓延,溪流潺潺流淌,山心石温润似玉,悬浮于空中,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柔和光辉。西南天际,依旧是晴空朗朗,万里无云,仿佛刚才那灭世般的景象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噩梦。
然而,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粗粝的麻布衣衫,紧贴着剧烈起伏的胸膛。
刚才那是什么?!
那绝非此界所能存在之物!那深邃莫测、仿若整个深渊凝缩而成的恐怖压迫感,那纯粹至极、直指生命与秩序本质的终极恶意,其可怖程度远超山魈千百倍不止!仅仅是隔空投射而来的一瞥,就几乎撼动了他刚刚获得的山灵本源根基!对方显然已经察觉——不仅察觉到了山心石的解封与净化,更锁定了他这个意外诞生的“净化者”与“山灵权柄的继承者”!
掌心劳宫穴之处,那如岩石般的脉络灼烫似烙铁,古老的符印光芒急促地明灭闪烁,宛如濒死巨兽那沉重且不甘的心跳,发出无声却最高级别、直抵灵魂深处的凄厉警啸。体内那原本温顺流淌、宛如大地血脉的山川灵能,此刻骤然化作被激怒的巨龙,在经脉间疯狂奔涌、咆哮,裹挟着前所未有的警惕、愤怒与决死的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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