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桨轻搅暮色时
碎银般的波光便从船底浮起
摆渡人解开缆绳的手
比芦苇更瘦
他默默数着水面的星子
像在清点未送达的家书
每片漂泊无依的叶子
都似某座岸的遗嘱
有人问此去何处
他缓缓指了指雾中的碑
碑上空无一字
只有水纹在悠悠反复拓印
一个隐隐褪色的“渡”
当轻柔的晨雾漫过船舷
他竟把自己也当成了渡客
连同那支磨得秃秃的桨
一同静静泊进
无人认领的回声里
弱水泽的渡口,比想象中还要荒凉几分。锈迹斑驳的铁链上,系着十几艘独木舟,船身皆刻着防腐蚀的符文,可仍有半数在墨绿色的水面上缓缓下沉。血罗刹安排的渡船是唯一一艘乌木船,船头雕刻着狰狞的鬼面,船尾站着个身披蓑衣的摆渡人,斗笠压得极低,只能看见手中泛着蓝光的船桨。
“他是哑叔,在弱水泽摆渡三十年了。血罗刹的声音裹着水汽,她的紫衣在瘴气中渐渐变得透明,“第二层的入口在弱水泽中央的漩涡下,哑叔会送你们过去。她突然塞给苏清颜一个香囊,“里面是避水珠,遇到水鬼潮时捏碎即可。
乌木船离岸时悄无声息,哑叔的船桨缓缓插入水中,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无数细小的冰粒。苏清颜将避水珠握在掌心,突然发现哑叔的蓑衣下露出半截银色锁链,链坠竟是一枚与血罗刹相似的骷髅头。
“他也是幽影阁的人?”苏清颜低声问。陈满囤正研究地图上标注的“水鬼潮”,闻言抬头,发现哑叔的船桨正以一种诡异的节奏划水——三短两长,正是昆仑密宗的镇魂节拍。
“他是琴仙前辈的旧部。陈满囤突然按住腰间的昆仑天籁,古琴在船身摇晃中发出共鸣,“船桨的节奏,是《清心普善咒》的变体。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泛起剧烈的涟漪。无数苍白如纸的手臂从漆黑的水底猛地伸出,指甲泛着青黑色,如同锋利的匕首,疯狂地抓挠着船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哑叔的船桨突然如闪电般加速,冰粒在船周迅速凝结成一道晶莹剔透的环形冰墙,将扑来的水鬼尽数冻住,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来了!”苏清颜捏紧避水珠,只见远处水面隆起一道墨色巨浪,浪尖站满手持骨刃的水鬼,领头的竟是个身穿明朝官服的溺死鬼,乌纱帽下的面孔已经腐烂大半,露出森白的颅骨,眼眶中闪烁着幽绿的鬼火,令人不寒而栗。
“是前朝水师提督,”哑叔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破锣,“三百年前率船队闯入弱水泽,被天魔残魂同化。“他的船桨突然如利剑般插入水面,冰墙瞬间化作一片锋利的冰锥林,将前排的水鬼刺成筛子,鲜血在冰锥上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珠。
陈满囤横抱古琴,指尖在弦上疾走。《十面埋伏》的杀伐之音在瘴气中回荡,金色音波化作利箭,穿透溺死鬼的官服。官服下爆出一团黑雾,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触须——竟是天魔寄生于水鬼形成的怪物。
“捏碎避水珠!“哑叔突然嘶吼,船桨在水面划出巨大的十字,冰墙如活物般骤然拔高三丈,寒气四溢。苏清颜捏碎香囊,避水珠化作一道蓝光笼罩全船。水鬼潮如黑色浪涛般撞在蓝光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无数水鬼在凄厉惨叫声中化作腥臭脓水。
溺死鬼的触须突破冰墙,卷向陈满囤的脖颈。昆仑镜突然自行飞出,镜面射出一道空间裂隙,将触须齐齐斩断。断裂的触须在甲板上疯狂扭动,如活蛇般蜷曲,瞬间化作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虫。
“空间之力!哑叔突然转身,斗笠滑落,露出的面容竟与琴仙玉简中的画像有七分相似,“你是昆仑宗的传人?
陈满囤尚未回答,水面突然出现巨大的漩涡,乌木船如同被无形巨手抓住,朝着漩涡中心坠去。哑叔将船桨插入漩涡,冰墙瞬间扩大成冰茧,将整艘船包裹其中:“抓紧船舷!这是通往第二层的入口!
失重感再次袭来,陈满囤在剧烈的旋转中抱紧苏清颜,昆仑镜在头顶形成空间屏障。漩涡底部是一片翻涌的血色海洋,无数碗口粗的铁链如巨蟒般从海底升起,死死锁住一座悬浮的黑色城池——正是地图上标注的“鬼哭林”入口。
冰茧撞在城池的城门上,碎裂成漫天冰晶。哑叔的船桨化作一道银光飞入陈满囤手中,竟是柄刻满符文的玉剑:“琴仙大人说,若遇昆仑传人,便将此剑相赠。他的身体突然开始透明,“我该去陪她了……
苏清颜急忙伸手去抓,指尖触碰到的,却仅是一片彻骨冰寒的蓑衣。城门缓缓打开,里面传来无数凄厉的哭声,黑色的藤蔓仿若汹涌的潮水般疯狂涌出,每一片叶子上都镶嵌着诡异的眼睛。
陈满囤握紧玉剑,剑身上浮现出琴仙的字迹:“鬼哭林内,以音律破幻境,以冰魄镇怨灵。他看向苏清颜,流霜剑正在她掌心发出嗡鸣,剑身内的冰魄光芒大盛。
“看来我们得合奏一曲了。陈满囤拨动昆仑天籁的琴弦,金色的音波与流霜剑散发的凛冽寒气相互交织,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在汹涌的藤蔓潮中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通路。城门后,鬼哭林的轮廓在瘴气中若隐若现,中央矗立着一棵通天巨树,树干上缠绕着无数发光的锁链——那里,正是通往第三层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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