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的寂静,与医院的死寂截然不同。
这里的静,是一种被精密仪器过滤后的、带着微弱电流嗡鸣的、无菌般的静。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霓虹无声流淌,如同一条条冰冷的彩色河流,将房间映照得光影迷离,却透不进一丝烟火气。空气净化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响,恒温系统维持着一种令人皮肤颤栗的恒定低温。
张佳乐蜷缩在客厅那张巨大而冰冷的真皮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羊绒毯。左臂石膏的沉重感和肋骨的隐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刚刚经历的劫难。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那片璀璨而疏离的夜景上,感觉自己像被放置在一个华丽而透明的生态箱中,安全,却与世隔绝。
林冰不在客厅。
从医院回来后,她将张佳乐安置在这里,简短交代了基本生活设施的使用方法,以及那句冰冷的“不要随意离开这个楼层,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之后,便进了书房,紧闭的房门后,只有偶尔传来的、极其低沉的电话交谈声,以及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
她在工作。或者说,她在布局。应对陈彦,应对集团,应对那场未遂的谋杀背后更深层的黑手。
张佳乐尝试着移动了一下,伤处的疼痛让她轻轻吸了口气。她看向书房那扇紧闭的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恐惧依旧存在,对未知环境的忐忑也未消退,但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安全感,却在这种极致的隔离和冰冷中,悄然滋生。
至少在这里,那双在医院门外、充满杀意的眼睛,暂时无法触及她。
她的目光扫过客厅。极简的风格近乎冷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靠近阳台的一个角落,摆放着一架被黑色绒布严密覆盖的、三角钢琴的轮廓。那是林冰的钢琴?还是……为她准备的?《星尘低语》的旋律仿佛在记忆中隐约回响,带着冰冷的刺痛感。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轻轻打开了。
林冰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柔软的材质依旧无法柔和她周身紧绷的气息。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眉头微蹙,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岛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她没有看张佳乐,但整个空间都因她的出现而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伤口还疼吗?”林冰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的清晰,语气却依旧是平的,听不出关切,更像是一种例行询问。
张佳乐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回答:“还…还好。”
林冰喝了一口冰水,视线落在平板屏幕上,手指快速滑动着。“李秘书晚点会送餐上来。食谱根据你的恢复情况调整过,全部由专人制作和检测。”她顿了顿,补充道,“包括饮水。”
张佳乐的心轻轻一颤。她想起了医院里那个被林冰替换掉的、来自【雪鸮】的保温杯。在这里,连食物和水的安全,都被纳入了这种军事化管理般的流程中。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却也是一种…极致到偏执的保护。
“那个…”张佳乐鼓起勇气,轻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练琴?”
林冰滑动屏幕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手臂好了再说。”她的回答简短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林冰指尖敲击屏幕的细微声响,像在下一盘无声的棋。
张佳乐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琴键冰冷的触感。她想弹琴,不仅仅是为了那个“一年之约”,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在巨大混乱和恐惧中,想要抓住一点确定性的渴望。
忽然,林冰放下平板,转身走向客厅角落那架被覆盖的钢琴。
张佳乐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冰停在钢琴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黑色绒布,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留恋?或者说…痛楚?但她并没有揭开绒布,只是沉默地站了几秒钟,然后转身,走向玄关。
“我出去一趟。”她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声音依旧冷淡,“你待在这里。有任何情况,按沙发旁边的红色紧急按钮。”
她没有说去哪里,去做什么,也没有说多久回来。
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合拢声。偌大的空间里,真正只剩下张佳乐一个人。
孤独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涌上,比之前更加清晰刺骨。她紧紧裹了裹毯子,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架被覆盖的钢琴,仿佛那下面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却照不亮内心的空旷。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张佳乐几乎要在沙发里昏昏睡去时,玄关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响。
林冰回来了。她身上带着室外清冷的空气,脸色比离开时更加疲惫,眼底却凝着一层更深的寒冰。她脱下外套,没有立刻进书房,而是径直走向厨房。
这一次,她不是给自己倒冰水。
张佳乐看到她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然后打开冰箱,取出了…那个她熟悉的、银色的保温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