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杨迪·瓦伊尔伯爵的宅邸,如同一个精心构筑的活体坟墓。空气里弥漫着陈腐而沉闷气息。
仆人们如同提线木偶,在华丽却压抑的空间里无声穿梭。他们低垂着头,眼神空洞。
直到一声沉闷的“噗通”,打破了这死水般的沉寂。
一名搬运沉重橡木箱的侍者,身体猛地僵直,手中的箱子轰然坠地。紧接着,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膝一软,重重跪倒。
暗红色的血液毫无征兆地从他的七窍汩汩涌出,在苍白麻木的脸上蜿蜒出狰狞的痕迹。
周围的仆人动作瞬间停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地上那痛苦蜷缩的身影,随即又更深地埋下头去,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没有人敢停下,没有人敢出声。在这里,“关心”是多余的。
只有一个角落里的年轻女仆例外。
她叫艾拉,不过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写满了不合时宜的惊恐与担忧。她几乎是本能地扔下手中擦拭了一半的银烛台,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汉斯大叔!你怎么样?”她跪在倒地的侍者身边,声音因害怕而颤抖,却又带着一种朴素的焦急。她的手伸出去,想扶住他剧烈颤抖的肩膀。
那名叫汉斯的侍者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涌上来的血腥味瞬间堵住了他的咽喉。他猛地向前一倾!
“呕!”
一大口暗红发黑的污血毫无保留地喷溅在艾拉崭新的围裙和惊恐的脸颊上。浓烈的铁锈味和腐败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艾拉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死死捂住嘴。但她没有立刻躲开或擦拭,反而更急切地伸出手,指尖泛起微弱的低阶治疗术的乳白色光晕——她想先帮他止住痛苦,哪怕只是暂时屏蔽痛觉也好。
“让开!贱婢!谁允许你多管闲事了?!”
一个冰冷刻薄的声音骤然响起,粗暴地打断了艾拉凝聚的微弱魔力。
宅邸的大管家,那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笔挺黑制服的老头,霍金斯,出现在二人身旁。
他一对浑浊却锐利的三角眼如同淬了毒的利刃,仿佛要贯穿地上的二人。他手中那根专门用于“管教”下仆的橡木短棍,此刻已高高扬起。
“擅离职守,弄脏衣物,顶撞上司!”霍金斯嘴角向下撇着,形成一个令人厌恶的样子,“今天的工钱,扣光!下个月的份例,也要扣!再有下次,直接滚出府去!”
艾拉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委屈和恐惧让她浑身发抖。她看着霍金斯那张毫无人性的脸,又看看地上气息微弱、七窍流血不止的汉斯大叔,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可是……霍金斯先生,”她鼓起残存的勇气,带着哭腔,指着地上的侍者,“汉斯大叔他……他快不行了,他需要……”
“不行?有多不行?死了吗?!”霍金斯厉声打断,向前逼近一步,木棍在手中掂了掂,发出沉闷的声响,“你很在乎他啊?他是你什么人?姘头?!他的死活,与你何干?!下贱东西!”
老头的声音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意。他高高扬起了手中的橡木棍,那动作娴熟而利落,很显然他干过很多次。
周围有几个年长些的仆人,眼神中流露出不忍和痛苦,但他们只是把头垂得更低,继续擦拭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或扶手,仿佛那是世间唯一重要的事情。他们并非冷漠,只是太清楚反抗的代价——那根棍子,随时可能落在自己头上。
艾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瘦弱的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等待着那熟悉的剧痛降临。
然而,预期的剧痛并未到来。事实上,从沾染血污的那一刻起,她的感官就已经在悄然流逝,一同失去的还有她的思考与「生命」。
她的思绪逐渐飘散,而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觉得霍金斯那张暴怒的脸在视野里变得模糊、扭曲,身体深处涌起的冰冷麻木逐渐取代了恐惧。
她遗留的躯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然后自己动了起来——以一种非人的、关节反向折叠的诡异姿态,从跪姿硬生生站起。指尖那微弱的治疗术白光早已熄灭,取而代之是某种骇然的异变。
她在最后看到了那宏大存在,向上无限高,向下无尽深,永恒地延伸,无休止蔓延……一个冰冷的、吞噬一切的旋涡,将她残存的意识彻底吸走。
宅邸内没有幸存者。霍金斯那根高举的木棍最终没能落下。当艾拉异变的躯体僵硬地转向他时,他浑浊的双眼里第一次映出了纯粹而原始的恐惧。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就被旁边一个同样开始剧烈抽搐、七窍流血的厨娘扑倒在地。
那些原本麻木低头的仆人们,此刻都化作了形态各异、肢体扭曲的“东西”。
它们遵循着某种源自“不死灵药”本源是不可名状的低语,彼此撕扯、融合,又在一那混沌意志的强行粘合下,形成一片粘稠蠕动的怪异聚合体。华丽的宅邸顷刻间沦为血肉扭曲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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