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三日的期限转眼即至。均州城外,“雍平里”安置点已然成了流民口中的“希望之地”,秩序井然,生机萌发。“民间互助粮商协会”的招牌在均州城内愈发响亮,连郑太守见了陈野,脸上都堆着三分真七分假的讨好笑容。
但陈野心里清楚,均州的胜利,不过是南下这盘大棋中,堪堪站稳了第一步。江南真正的棋局,在吴州,在越州,在那些盘根错节了数百年的世家望族与积年老吏手中。
使团再次开拔,规模却比离开雍州时壮大了不少。除了原有的五百精锐(伪装)和核心成员,还多了几十名自愿跟随的“雍平里”青壮(作为学徒和劳力),以及王老三、赵德柱先行派往吴州打前站的几个“协会”伙计传回来的第一批情报。
马车粼粼,离开了已渐安稳的均州地界,沿着官道向南。越往南,水患的痕迹越发触目惊心。大片农田浸泡在浑浊的黄水中,只剩下屋顶的村庄像孤岛般零星散布,空气中弥漫着水腥与隐约的腐败气味。流民成群结队,目光呆滞地沿着道路蹒跚,与均州那边开始重建的景象截然不同。
“大人,前面就是吴州地界了。”张彪指着官道旁一块歪斜的界碑说道。
陈野骑在马上,眯眼望去。界碑不远处,设着一个简陋的关卡,十来个穿着号衣、却歪戴帽子、斜挎腰刀的兵丁懒洋洋地守着,眼神却像鹰隼一样打量着过往行人,尤其是他们这支规模不小的车队。
“彪子,看见了没?”陈野用马鞭指了指,“这才是江南的‘规矩’。还没进城,先得扒层皮。”
车队缓缓靠近关卡。一个队长模样的兵头挺着肚子晃过来,斜着眼打量陈野:“哪来的商队?运的什么货?路引呢?”
陈野下马,脸上熟练地堆起客商的笑容,递上路引(盖着均州府和太子特批的模糊印章):“军爷辛苦,北边来的小商号,运点土产,去吴州换些药材。”
兵头瞥了一眼路引,看到太子东宫的暗记,眼神缩了缩,但贪婪很快压过了谨慎。他捏着路引,拖长了声音:“哦——北边来的啊。路引倒是齐全。不过嘛……”他指了指旁边一块歪歪扭扭写着“奉谕稽查,疏通水道,过往商旅,需纳捐助”的木牌,“今年水大,衙门忙着疏浚河道,保尔等平安通行,这‘疏浚捐’,是不是该意思意思?”
陈野心里冷笑,什么疏浚捐,分明是敲诈。他脸上却露出为难:“军爷,这一路走来,各处都要捐,小本生意,实在……”
“少废话!”兵头不耐烦地打断,“看你们车队不小,按规矩,一辆车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就别想过这吴州界!”
一辆十两?陈野这边几十辆大车,那就是几百两!张彪在后面听得眉毛倒竖,手按上了刀柄。
陈野却哈哈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军爷,您这价开得……实在。不过,咱这车上,拉的真不是值钱玩意儿。您要不信,亲自验验?”
他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伙计”打开最近一辆车的苦布,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煤饼和颜色朴素的布匹。
兵头凑近看了看,用刀鞘捅了捅煤饼,眉头皱起:“这黑疙瘩是什么玩意儿?”
“北地的煤饼,烧火用的。”陈野凑过去,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军爷,别小看这东西。吴州潮湿,衣物被褥容易发霉生虫吧?晚上值夜湿气重吧?这煤饼,不仅能烧,关键能吸潮!在营房里放几块,保管干爽!比那贵得要死的木炭划算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对后面使眼色。立刻有伙计搬下来一小筐煤饼,又拿来几匹布:“军爷和弟兄们辛苦,这点土产,不成敬意,给弟兄们晚上取个暖,添件衣裳。这‘疏浚捐’……您看,是不是能通融通融?咱们小本买卖,实在是倾家荡产在跑这一趟啊。”说着,又悄悄塞过去一小锭银子。
兵头捏着银子,看着那筐煤饼和布匹,心里盘算。硬要几百两,对方有东宫路引,怕是不好硬来。这些煤饼和布,看着不值钱,但若真能吸潮,倒也算实用。况且还有现银……
他脸色缓和了些,掂量着银子:“行吧,看你们也不容易。这捐……就免了。不过过去之后,在吴州地界,可得守规矩!”
“一定一定!多谢军爷!”陈野连连拱手,车队顺利过关。
走出老远,张彪才憋不住道:“大人,几个煤饼几匹布就打发了?也太便宜他们了!”
陈野翻身上马,嗤笑:“你懂什么?这叫‘煤饼开路3.0’!不仅给东西,还得告诉他们这东西‘有用’!让他们觉得占了便宜,还欠咱们点人情。几百两银子省下了,还多了几个潜在的‘煤饼用户’,不亏!记住,在这种小鬼面前,摆架子亮肌肉不如给点实惠,他们求的是财,不是找死。”
过了关卡,又行了大半日,终于远远望见了吴州城的轮廓。比起均州,吴州城显然更加高大繁华,即便遭了水患,城墙依旧巍峨,运河码头上船只桅杆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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