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陆清昭的指令清晰冷冽,如冰水泼入滚油,瞬间止住了差役们的慌乱。在他的指挥下,现场被迅速封锁,闲杂人等在呵斥下不断后退,虽然依旧惊恐窃语,但至少不再冲撞台子。
柳当归捋着胡须,小眼睛里精光闪烁,低声对叶明霄道:“瞧见没?这才是真本事。某些人啊,平时闷得像块木头,关键时刻,可比谁都靠谱。”
叶明霄在台下,心脏仍因方才的惊变而剧烈跳动,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慌乱的人群、以及台上那具触目惊心的尸身。
陆清昭立刻又检查起了死者的双手,尤其是手指尖端和指甲缝。舞者戴着露指的手套,指尖沾满了汗水和灰尘,看似无异样。但陆清昭却敏锐地发现,死者右手中指的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点点极其微小的、不同于尘土和汗渍的深蓝色碎屑。
“镊子,干净的白纸。”他伸出手。
旁边待命的衙役立刻递上他随身携带的皮囊里的工具。陆清昭用一把小巧精致的银镊子,极其小心地将那一点点深蓝色碎屑从死者指甲缝里剔出,放在一张白纸上。那碎屑细小如尘,似乎是某种织物纤维。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视着已经稍微被控制住、但依旧骚动不安的人群,最终落在了那群早已吓傻、摘下面具后脸色惨白的其他傩舞艺人身上。
“封锁现场!所有与此傩班相关之人,一律看管起来,不得离开!”陆清昭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权威,“凶手,就在刚才围观的人群之中,甚至可能……就在他们中间!”
他抬手,指向那群瑟瑟发抖的傩班艺人。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众目睽睽之下,瞬息之间,以如此诡异隐秘的方式杀人于无形!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手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墨衣冷面的年轻仵作身上,此刻,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同行者,而是身怀绝技、洞悉幽微的刑狱高手!那冷静到近乎无情的专业姿态,在灯笼的光晕下,竟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高光魅力。
叶明霄看着这样的陆清昭,心中震撼无比,先前那点因他孤寂身影而产生的涩意早已被此刻的钦佩与依赖所取代。
叶明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慌乱。他上前一步,站到陆清昭身侧,声音沉稳地接口,既是对陆清昭判断的肯定,也是对在场所有人的宣告:“陆先生所言极是!此乃恶性命案,凶徒手段隐秘诡异,很可能仍混迹于人群之中!诸位差役,立即依陆先生之言,封锁这片区域,所有傩班人员及周边围观者,暂请留步配合调查!诸位乡亲也请稍安勿躁,莫要惊慌推挤,以免给凶徒可乘之机!”
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有效地安抚了部分慌乱的情绪。韦州的衙役们见本州的叶家公子如此镇定,且与那位气场惊人的仵作先生配合默契,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行动起来,拉起人墙,维持秩序。
陆清昭瞥了叶明霄一眼,见他虽脸色微白,但眼神坚定,处理得当,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认可。他没有多言,立刻重新蹲回尸体旁,开始了更细致的勘验。
陆清昭的动作谨慎而迅速。他先是小心翼翼地、避免直接触碰的情况下,仔细检查了死者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颈部那片区域。
“死者男性,约莫三十五六岁。”陆清昭冷静地叙述,“体表无明显外伤,除颈部右侧,领口上缘一寸处,发现一极细微穿刺点,周围有粟米大小红肿,中心见微量黑紫色凝固血迹,疑似毒针入口。”
“瞳孔散大,眼底有出血点,指甲末端呈轻微青紫色,符合急性中毒症状。”
“尸僵尚未形成,体肤尚存余温,死亡时间极短,就在倒地前一刻。”
他的手指虚悬在尸体的衣物上细细探查:“衣物完整,无撕扯破损。等等……”他的目光定格在死者朱红色舞衣的宽大袖口内侧,那里用同色丝线绣着一些驱邪的符文,但在袖口边缘的褶皱里,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再次取出那柄小巧的银镊子,极其小心地从袖口褶皱里夹起一根比之前指甲缝里更长的、同样呈深蓝色的纤细织物纤维,与先前那点碎屑并排放在白纸上。
“第二处蓝色纤维,位于右袖内侧褶皱。”陆清昭道,叶明霄立刻记下。
“纤维质地特殊,非寻常棉麻,似某种丝绸,颜色鲜亮,应非舞衣所有物。”
接着,陆清昭的目光投向那柄掉落在尸体旁的桃木剑。他并没有直接用手去拿,而是示意衙役将灯笼凑近,仔细审视剑身、剑柄,尤其是剑尖包裹薄铁皮的位置。
“剑身无血痕,剑柄缠绕的布条有汗渍磨损,无异常。”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聚焦在桃木剑的护手处,“但…剑刃靠近护手处,有一道极新的、细微的磕碰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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