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八日，陕西洛南城外。
李自成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明军正在修筑的堡垒。堡垒已初具雏形，砖石结构，四角有炮台，显然不是临时工事。
“闯王，孙传庭这是要把咱们困死在山里啊。”部将刘宗敏忧心忡忡，“三个堡垒形成三角，互相呼应。咱们无论打哪个，另外两个都能支援。而且他们火器厉害，硬攻伤亡太大。”
李自成没有回答。他盯着堡垒看了很久，忽然问：“你们说，孙传庭现在在哪？”
“探子回报，孙传庭坐镇潼关，说是要等堡垒修成，再率大军进山。”
“等堡垒修成？”李自成笑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放出风声，说要亲率大军进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李岩眼睛一亮：“闯王的意思是……”
“孙传庭在潼关是假，早就到了前线是真。”李自成翻身上马，“他修堡垒是假，诱咱们出来决战是真。传令：今夜子时，佯攻洛南堡垒。”
“佯攻？”
“对，佯攻。”李自成眼中闪过狡黠，“孙传庭不是想诱咱们出来吗？咱们就出来给他看看——但只看不咬。我要看看，他的‘新军’，到底有多厉害。”
子时，月黑风高。
洛南堡垒外突然响起喊杀声，数千流寇举着火把，呐喊着冲向堡垒。守军立即还击，火炮轰鸣，箭矢如雨。
但流寇冲到一半就停住了，只是在外围呐喊，并不真的强攻。堡垒内的明军将领疑惑不解，但不敢大意，继续戒备。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洛南吸引时，一支两千人的流寇精锐，在李自成亲自率领下，悄无声息地绕到堡垒侧后方——那里是弹药库和粮仓所在。
“点火！”
火箭射向库房。但预想中的大火并未燃起——库房外墙上，不知何时涂了一层厚厚的泥浆，火箭射上去，很快就熄灭了。
“有防备！”刘宗敏惊呼。
几乎同时，四周亮起火把。孙传庭骑在马上，从黑暗中现身，身旁是曹变蛟和五百燧发枪手。
“李自成，本督等你多时了。”孙传庭朗声道。
李自成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中计了。但他临危不乱，大笑：“孙传庭，你腿伤好了？能骑马了？”
“托你的福，还能再战十年。”孙传庭一挥手，“放！”
燧发枪齐射。这不是弓箭的抛射，而是直射，弹丸速度更快，穿透力更强。冲在前面的流寇瞬间倒下一片。
“撤！”李自成当机立断。
流寇如潮水般退去。但孙传庭早有准备，两侧伏兵齐出，截断退路。一场混战在黑暗中展开。
李自成率亲兵死战突围，手中大刀连斩数名明军。但他很快发现，明军的战法与以往不同——不贸然冲锋，而是三人一组，互相掩护，用燧发枪远距离射击，用长矛近身格斗。这种战法让习惯了一拥而上的流寇很不适应。
“闯王！往西走！”李岩拼死杀到，他左肩中了一枪，鲜血直流。
李自成咬牙，率残部向西突围。明军紧追不舍，一直追出十里，直到进入山地才收兵。
这一战，流寇损失八百余人，明军伤亡不到两百。更重要的是，李自成从未见过这种战术——不靠个人勇武，全靠纪律和配合。
退回山中大营时，天已微亮。
李自成坐在大帐中，包扎着左臂的刀伤，沉默不语。帐中将领也个个垂头丧气——这是他们起事以来，第一次在正面交锋中吃了大亏。
“闯王，”李岩忍着伤痛道，“孙传庭的新军……确实厉害。那种火枪，不用火绳，不怕风雨，装填又快。还有他们的战法，三人一组，攻守兼备……”
“我知道。”李自成打断他，“但再厉害的战法，也有破绽。三人一组，配合再好，也有间隙。火枪再快，装填时也要时间。”
他站起身，走到帐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孙传庭想用堡垒困死咱们，用新军打败咱们。但他忘了，这里是陕西，是咱们的地盘。他有火枪，咱们有山地；他有堡垒，咱们有百姓。”
“闯王的意思是……”
“从今天起，化整为零。”李自成转身，眼中重新燃起火焰，“分成三十人一队，专袭粮道，骚扰后方。不打堡垒，不打硬仗，就跟他耗。陕西这么大，看他孙传庭一万多人，能守多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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