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雷州半岛徐闻码头。
黄道周戴着枷锁,站在船头,望着茫茫大海。押送他的锦衣卫百户还算客气,没有催促。
“黄公,此去琼州,山高水远,保重。”徐骥亲自来送行。
黄道周回头,看着这位新政干将,忽然问:“徐尚书,新政……真能让大明中兴吗?”
徐骥沉默片刻,答:“不知道。但若不试,大明必亡。”
“是啊,必亡。”黄道周苦笑,“老夫一生读圣贤书,总想寻个万全之法。可这世间,哪有万全?”
海风吹起他花白的须发,这个六旬老人,此刻显得格外苍老。
“黄公,到了琼州,若有需要,可写信给我。”
“不必了。”黄道周摇头,“琼州虽远,亦是王土。老夫去了,正好静心读书,或许……能想明白一些事。”
他顿了顿,低声道:“徐尚书,替老夫转告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雷霆雨露,皆要有度。”
船开了。黄道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海天之间。
徐骥站在码头上,久久不动。他想起父亲徐光启,那个一生致力于引进西学、振兴大明的老人。若父亲在世,会赞成今日之事吗?
他不知道。
回到驿馆时,镜鉴司的人已在等候。
“徐大人,方大人急信。”
徐骥拆开,只看一眼,脸色大变。
信很短:“密码已破译。钱确通敌。另有发现:刑部存档中,天启七年魏忠贤陷害东林党人案卷,有部分被篡改。篡改者笔迹……与假圣旨同。”
笔迹相同!
徐骥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
原来,从魏忠贤时代开始,那个人就已经在布局了。他藏在暗处,操纵着一切,等待着……
等待着什么?
五月十八夜,刑部档案库。
方以智举着油灯,在一排排积满灰尘的卷宗架间穿行。骆十三带人守在门口,刀已出鞘。
“大人,就是这里。”一个老书吏指着最里面的架子,“天启七年的案卷,都在此处。”
方以智抽出其中一卷,吹去灰尘,展开。
这是魏忠贤陷害左光斗的案卷。上面记录着“罪证”,还有审讯笔录。但在最后一页,批注的笔迹……
方以智从怀中取出假圣旨的拓本,对照。
一模一样。
他的手开始发抖。这个人,在刑部潜伏了至少十五年。从天启到崇祯,从魏忠贤到新政,他一直都在。
“这个人是谁?”他问老书吏。
“这……这是当年刑部主事钱受益的批注。”老书吏颤声道。
钱受益?徐尔觉供出的那个户部郎中?
不对。方以智仔细看,批注的职位是“刑部浙江司主事”,署名是“钱受益”。但天启七年,钱受益还在翰林院当庶吉士,怎么可能在刑部批卷?
有人冒用他的名字。
“天启七年,刑部浙江司主事是谁?”
老书吏翻出名册,查了半天,答道:“姓郑,名……郑鄤。”
郑鄤。方以智脑中轰然作响。
他想起来了。郑鄤,万历四十七年进士,东林党人。天启年间因反对魏忠贤被罢官,崇祯初年起复,现任……刑部右侍郎!
瞿式耜的上司!
而瞿式耜,是钱谦益的门生。
这条线,终于串起来了。
“快!”方以智转身,“去郑鄤府上!”
但已经晚了。
当他们赶到郑府时,府门大开,里面一片死寂。管家、仆役、家眷,全部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中毒身亡。
郑鄤本人吊死在书房梁上,脚下有一封遗书:“臣罪该万死,无颜见君父。然臣所为,皆为道统。陛下新政,背弃圣学,臣宁死不愿见神州陆沉。”
书桌上,还有一封未写完的信,是给钱谦益的:“牧斋兄,事已败露,弟先走一步。然火种已播,终将燎原……”
火种。又是火种。
方以智看着这封遗书,忽然感到刺骨的寒意。
郑鄤死了,线索断了。但他说“火种已播”——那是什么火种?播在哪里?
“大人!”骆十三从书房暗格里搜出一个铁匣,“里面有东西!”
方以智打开铁匣,里面是一本名册,密密麻麻写着几百个名字。有官员,有士绅,有商人,甚至……有军官。
名册扉页,写着一行字:“复兴社名录。社规:以道统为本,以清议为器,阻新政,复旧制。若事不成……可引外援。”
引外援。三个字,触目惊心。
方以智翻到最后几页,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其中有一个,让他浑身冰凉。
那个名字是:孙传庭部将,高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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