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神座高悬于天际,王座之下,是伏尸百万的炼狱。
洛昭然面无表情地抬手,金色的神谕化作审判利刃,将最后一名胆敢质疑她的长老贯穿。
温热的血溅上她纯白的裙角,她却连眼都未曾眨一下。
这是第一万次轮回,也是她第一万次选择用铁与血来扞卫自己所谓的“正道”。
每一次幻境重塑,都比上一次更加真实,更加……诱人。
她曾为了给寒渊续命,毫不犹豫地抽取十万凡人魂魄,看着他们化为飞灰时,心中竟无半点波澜;她也曾亲手拧断墨鸦的脖颈,只因他说了一句“昭然,这不是你”,那清脆的骨裂声,仿佛是世间最悦耳的乐章。
力量,在腐蚀她的心智。
每一次选择,都让她离那个曾经的自己更远一步。
她跪倒在尸山血海之中,双手深深插入猩红的泥土,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她以为自己掌控了心焰,却不知,她早已成了心焰的囚徒。
归墟之外,静谧的石室中,白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悬于洛昭然身前的命魂灯火光骤缩,几乎要熄灭!
“不好!”他惊呼一声,指尖翻飞如蝶,将一卷古朴的《天工录》猛然展开。
金色符文如活物般从中游出,瞬间布满整个石室,一座繁复玄奥的“守魂阵”轰然运转。
中央的药鼎内,熬炼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灵药被阵法催动,蒸腾起一缕缕淡金色的雾气,缭绕在洛昭然周身。
雾气之中,一个模糊的赤色婴孩虚影若隐若现,发出一阵焦急的呢喃,那声音稚嫩却又古老,直接响彻在白璃的识海:“没用的……她的心神在被力量同化……快!快找一个能穿透幻象,唤醒她本心的人!”
唤醒本心?
白璃的目光猛地投向一旁静静躺着的寒渊。
他虽气若游丝,但那根与洛昭然紧密相连的血契红线,却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镜海深处,幻象的夹缝中,一丝微弱的意识被强行牵引而来。
寒渊“看”着她,看她在成为新神的狂喜中迷失,看她在众叛亲离的痛苦中挣扎,看她最终崩溃地跪倒在地,泪水混合着血污,喃喃自语:“如果代价是变成我最憎恨的那种神……我宁愿从未醒来过。”
那一声绝望的低语,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寒渊的灵魂之上。
他拼尽最后一丝神识,强行在她的幻境中凝聚出一道模糊的虚影。
他出现在她身后,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随风而逝,声音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沙哑而坚定:“你说过……让我陪你选一次天下。”
这声音!
洛昭然僵住了,仿佛被雷电击中。
她猛然回头,模糊的泪眼中,映出了那张苍白却无比熟悉的脸。
是他!
哪怕只是一个虚影,也足以让她瞬间从麻木的深渊中惊醒。
“寒渊……”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只穿过一片虚无,“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就在她心神剧烈动摇的刹那,远在万器冢的方向,一道沉睡了千年的古老烙印被她的心焰彻底激活!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残魂凭空浮现,他的身影比寒渊的虚影还要淡薄,声音却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镜海:“孩子,听好了!心焰,从来都不是武器,它是‘第一声有’在混沌中留下的回响,是创世的余温!”
“炼器之道,不在锻物,而在知止!天下匠人皆求火之烈,却不知,真正的神匠,不仅敢于点燃焚天之火,更敢于亲手熄灭它!”
话音落下的瞬间,洛昭然的脑海中,一幅尘封的画面轰然炸开。
母亲临终前,躺在冰冷的铸造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枚通体漆黑的指环投入即将失控的炉心。
那枚指环,名为“烬环”。
当它落入炉心的刹那,原本足以熔化苍穹的烈焰,竟如温顺的羔羊般瞬间收敛,沉沉睡去。
原来……原来如此!
最强的控制,不是压制,不是强迫,而是……让它心甘情愿地停下来。
洛昭然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一次,她不再抵抗那些撕心裂肺的幻象,反而主动张开双臂,拥抱那些足以将她吞噬的恐惧与黑暗。
“我怕我变坏,怕我失控,怕我辜负所有人……但我最怕的,是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你们,死在我的面前!”
她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再无一丝迷茫,只剩下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她直视着幻象中,那个代表着天道规则与无情审判的夜阑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说律法高于一切?可如果没有心,律法,不过是刻在尸骨上的冰冷花纹!”
话音未落,她抬起手,却不是攻向任何人,而是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那个心焰燃烧的源头。
“我说——”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火,停。”
刹那间,万籁俱寂。
那股在她体内奔腾不息,足以焚灭万物的创世心焰,竟真的……停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