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星谷的死寂,被一阵急促而谨慎的脚步声打破。
是那四名奉命在外警戒的亲卫。他们在感受到谷内那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又见紫色瘴气骤然溃散后,不顾一切地循着赵珩之前留下的暗记,冒险寻了进来。当看到面目全非、如同炼狱劫灰般的山谷,以及伫立在深坑边缘、浑身染血却怀抱林晚月的赵珩时,四人皆是心神剧震,齐齐跪地。
“王爷!”
赵珩抬起头,眼神中的沉重与痛楚瞬间被惯有的冷厉所取代,只是那冷厉之下,是无法融化的冰封。“起来。清理痕迹,搜寻山谷,确认‘影主’与那黑袍人是否彻底湮灭。一炷香后,撤离。”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亲卫们领命,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与对林小姐状况的担忧,迅速行动起来。
赵珩低头,目光再次落在林晚月苍白的脸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在他怀中靠得更舒适些,尽管她已毫无知觉。
亲卫们很快回报,山谷内除了一些难以辨认的邪恶残渣,并未发现“影主”或黑袍人的完整尸骸,那两人极有可能已在方才那恐怖的湮灭中尸骨无存。他们也在之前林晚月破坏的阵法节点附近,找到了一些属于灰衣探子和土人的残破物品,显然谷口的混乱也波及甚广。
“走。”赵珩不再留恋,抱着林晚月,转身向谷外走去。
归途,比来时更加沉闷。
来时虽危机四伏,但至少她在身边,时而会有那些令他无奈又觉鲜活的“心声”响起,或是与他就局势冷静分析。如今,她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呼吸微弱,眉心的那点翠绿印记在透过林叶的斑驳光线下,若隐若现,仿佛维系着她最后一线生机的火种。
没有了她那些突如其来的“心声”点拨,队伍的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亲卫们沉默地护卫在周围,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但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他们不知道谷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王爷身上的血迹、林小姐的昏迷,以及那彻底改变的地貌,都无声地诉说着那一战的惨烈。
赵珩几乎是不间断地向林晚月体内输送着温和的内息,护住她的心脉,温养她受损的根基。她的身体在他的内力滋养下,逐渐恢复了一些温度,脸色也不再是骇人的死白,但那魂魄层面的创伤,却如同一个无底洞,他的内力投入其中,只能泛起一丝微澜,无法真正扭转。
他尝试过呼唤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从冷静的分析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回应他的,始终只有沉默。
那枚翠绿印记,在他内力流过她眉心时,会微微发热,散发出一种纯净而柔和的生机,但这生机似乎只作用于她的肉身,对她的魂伤效果甚微。
几天后,他们与之前负责佯动的小队汇合。亲卫队长看到赵珩怀中的林晚月,也是面色一变,却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迅速汇报了情况:他们成功引开了部分可能的追踪,并未与那两股不明势力发生正面冲突。
队伍合并,加快了撤离南境的速度。
一路上,赵珩沉默得可怕。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林晚月的马车里,亲自照料,处理军务文书时也守在榻边。偶尔,他会抬起手指,极轻地触碰一下她眉心的印记,那翠绿的颜色,仿佛烙印一般,也印在了他的心底。
他回想起谷中那逆转绝境的生命精华,那绝非寻常药物或功法所能达到的效果。联想到她之前种种未卜先知般的“心声”,以及那些恰到好处的“点拨”……一个模糊而惊人的猜想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她身上,藏着极大的秘密。而这枚印记,这救了他性命的代价,是否也与那秘密相关?
这一日,队伍在一处溪边休整。赵珩将林晚月抱下马车,让她靠坐在一棵树下,用湿润的布巾轻柔地擦拭她的脸颊和手指。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脸上,长睫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那枚翠绿印记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内部有微光流转。
一名亲卫送来烤好的干粮和清水,看着自家王爷如此细致地照料林小姐,心中唏嘘,忍不住低声道:“王爷,林小姐吉人天相,定会醒过来的。”
赵珩动作未停,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那亲卫退下后,四周只剩下溪水潺潺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赵珩凝视着林晚月安静的睡颜,许久,才用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说要‘苟到最后’……现在危机已除,为何还不醒?”
“你听了那么多八卦,攒了那么多‘瓜值’……不是说要回去吗?”
“若这便是你回去的代价……我宁愿你从未……”
他的话戛然而止,后面的话语消散在风中,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伸出手,将她颊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指腹不经意间再次擦过那枚温热的印记。
就在这时,那翠绿印记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仿佛是阳光造成的错觉。
赵珩的动作猛地一顿,眸光骤然锐利,紧紧锁住那枚印记。
是错觉吗?
还是……回应?
归途漫漫,无声相伴。希望如同萤火,在寂静的黑暗中,微弱,却未曾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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