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
我们在那辆「超级房车」里晃荡了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我吃光了三筐酸梅,把叶孤舟带来的那帮剑客指挥得团团转(主要是让他们去抓野味),甚至还教会了萧景琰怎么在颠簸的马车上给我按摩小腿而不按错穴位。
日子过得太安逸,安逸得让我差点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直到那座孤悬在西北荒原上的巨城,出现在地平线上。
凉州。
大衍西北的第一道门户,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在我的想象中,边关重镇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金戈铁马,是旌旗蔽日,是那种「大漠风尘日色昏」的苍凉壮阔。
或者是满城将士列队欢迎,高呼万岁,等着皇帝来发工资(军饷)。
但我错了。
错得离谱。
当车队停在凉州城下时,迎接我们的,不是欢呼,也不是号角。
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还有那漫天飞舞的、刺眼的——白。
……
「那是……什么?」
我扒着车窗,看着那座巍峨的城池。
灰色的城墙上,原本应该插满大衍龙旗的地方,此刻却挂满了一长串一长串的白色布条。
风一吹,那些白布条就像是无数只惨白的手,在空中胡乱抓挠。
不仅仅是城墙。
城门楼上,民房顶上,甚至是城外的几棵枯树上。
到处都是白幡。
「素缟。」
萧景琰骑在马上,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满城素缟。」
「这是……国丧的规格。」
可是京城并没有发丧。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这座城里,死的人太多了。
多到家家户户都在办丧事,多到连红色的龙旗都被白色的纸钱给盖住了。
「开城门——!!!」
赵彪策马当先,冲着城楼大喊。
过了许久。
厚重的城门才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没有整齐的仪仗队。
只有一队衣甲破烂、满脸血污的士兵,互相搀扶着走出来。
为首的一个副将,少了一只胳膊,袖管空荡荡地随风飘荡。
他看到萧景琰,那个铁打的汉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嚎啕大哭。
「皇上……」
「皇上啊!!!」
「您终于来了……」
「凉州……凉州快守不住了啊!」
那一嗓子,哭碎了我的心。
也哭碎了我那一路上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
车队进了城。
我没有再待在那个舒适的「房车」里。
我推开了车门,不顾灵儿的阻拦,踩着梯子走了下来。
脚下的土地是黑色的。
不是因为肥沃。
而是因为血。
干涸的血,一层盖着一层,把黄土染成了黑色。
街道两旁,没有做生意的小贩,也没有看热闹的百姓。
只有一口口还没来得及下葬的薄皮棺材,横七竖八地摆在路边。
更多的人,连棺材都没有。
就那么用草席一卷,扔在墙角。
老人,妇女,孩子。
他们跪在路边,眼神麻木地看着我们这支衣着光鲜的队伍。
没有敬畏,也没有希望。
只有一种类似于行尸走肉般的空洞。
「呕——」
一股风吹来。
没有我想象中的烤全羊味。
只有一股浓烈的、让人窒息的腐臭味,混合着烧纸钱的烟火味,直冲脑门。
我捂着嘴,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但这并不是因为孕吐。
而是因为生理性的不适。
太惨了。
这哪里是人间?这分明是地狱。
「别看。」
一双大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眼睛。
萧景琰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站在我身后。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回车上去。」
他的声音很哑。
「这里脏。」
「我不回。」
我拉下他的手,固执地睁开眼。
「我是来当『眼』的。」
「如果不看清楚,怎么知道敌人在哪?」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开启了「天眼」。
这一看,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如果说刚才那一幕只是视觉上的冲击,那么现在出现在我眼里的,就是灵魂上的震撼。
整座凉州城,都被笼罩在一层绿色的雾气里。
那不是普通的雾。
那是……疫气。
或者是说,巫毒。
那些跪在路边的百姓,每一个人的头顶,都盘旋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绿头苍蝇(灵体)。
那苍蝇长着人脸,正在贪婪地吸食着他们的生气。
有些人的生气已经被吸干了,虽然还活着,但身体里已经是空的了。
「瘟疫。」
我颤抖着声音说道。
「这不是普通的战损。」
「这是瘟疫。」
「而且是人为散布的、带有诅咒性质的瘟疫。」
那个断臂的副将听到了我的话,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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