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艹!好冷,方岩居然是被冻醒的。
瓦砾堆的寒气像是无数根细针,透过他单薄的衣衫直往骨头缝里钻。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博物馆的香薰味,而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味,以及一种……腐烂的甜腥。
他猛地睁开眼,剧痛炸裂般的脑海深处,最后闪过的是任务中那吞噬一切的时空裂隙,以及队友们被光芒吞没前惊愕的脸。
“嗒、嗒……”
不是读秒,是粘稠的液体从断裂的房梁滴落,砸在他手边的破锅里,声音沉闷,带着死寂的回响。
他撑起身体,视线穿过坍塌的屋顶,看到的是一片破碎的天空,被浓烟熏成了肮脏的灰黄色。空气中混杂的气味刺鼻难闻:不仅仅是硝烟和血腥,还有建筑物烧焦后的呛人味道,以及一种……肉体深度腐烂后特有的、甜腻中带着恶臭的气息。
街道两旁,昔日或许繁华的商铺如今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炮弹撕裂的狰狞缺口。
一面被火烧去大半的膏药旗,无力地垂在歪斜的旗杆上,旗角浸在泥泞的血洼里。更远处,隐约可见下关方向腾起的滚滚黑烟,如同地狱张开冠子。
而在那些倾颓的宫墙与烧毁的韩屋村废墟之间,偶尔能看到一些如同行尸走肉的身影。他们穿着破烂的韩服或日式制服,动作僵硬迟缓,在灰烬与瓦砾间蹒跚移动。
他的目光被一面弹孔累累的墙壁吸引,上面贴着一张残破的告示,纸张早已泛黄卷边,但上面的印刷字迹和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血红印章仍依稀可辨:
【注意安全】
近日多发“狂躁症”,遇行为怪异、嘶吼不止、行动蹒跚者,
切记:勿近!勿视!勿惊扰!速至安全处躲避!
—— 朝鲜总督府 警务局
大正十年 · 一九二一 · 叁月
“汉城……1921……”
这张告示上的日期,像一个冰冷的铁钉,将他脑海中那个模糊的恐怖认知死死钉牢。这不是史书上轻描淡写记录的“日治时期”,这是正在发生的、活生生的殖民地狱。昔日的王城,如今已沦为人间与地狱交织的废墟。
特种兵的直觉让他瞬间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他坠入了我们这个民族最黑暗的时刻,一个被侵略者铁蹄践踏的末世绝地。
“儿啊!醒了?”
角落里传来一个女人气若游丝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外面游荡的东西。
方岩——此刻占据了这个瘦弱少年身体的他,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坐起。碎砖屑和尘土从他破旧的短褂上簌簌落下,袖口早已磨烂,露出的手臂细瘦,却奇异地能摸到一丝久经训练后潜藏的肌肉记忆。
他循声望去,一个脸色惨白、眼角带着疤痕的妇人正蜷缩在断墙下,用一根捡来的铁丝,费力地缝补着一件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物。她是陈阿翠,现在这具身体的母亲。
旁边半块发霉的杂合面饼子,硬得像块石头。
“快……快吃了,”陈阿翠把饼子递过来,手指因长时间扒拉瓦砾寻找食物而血迹斑斑,指甲外翻,“吃了才有力气……躲……小鬼子……”她没说完,但方岩看见她那只带疤的左眼里,血丝密布,不仅仅是疲惫,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方岩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强行咽了下去,粗粝感刮过喉咙,如同吞咽沙石。属于“自己”的零碎记忆涌入脑海:母亲曾是阳江河畔的赎身歌女,父亲则是个神秘华国的军人,在他幼年时便不知所踪,只留下“逃兵”的骂名和这破碎的家。
这不是乱世,这是炼狱中。
街边的乞丐在饿死前,还会用最后力气咒骂他是“歌女的野种”、“逃兵的孽障”。
“我出去看看。”方岩把剩下的饼子塞回母亲手里,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个地狱的规则。
陈阿翠想拉住他,却抓了个空。方岩已经像一只矫捷的猎豹,矮身钻出了这片残垣断壁。
外面,昔日繁华的街巷已化为焦土。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泥泞的地面不是雨水,而是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洼。
一个半光屁股的小孩蹲在路边,手里抓着一块不知从什么动物身上撕扯下来的、带着黑色粘液的肉块,正麻木地啃噬着。
方岩刚拐过街角,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夹杂着绝望的哭嚎猛地传来。
他记得,那是张婶,隔壁那个同样守活寡的女人。她正死死抱着一个空了的米缸,而她面前,正是两名穿着土黄色军服、眼神暴戾的日本鬼子。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刀尖上还滴着粘稠的暗红液体。
“没有花姑娘?……米西米西的有?”为首的军曹咧嘴笑着,露出焦黄的牙齿,他脚下的瓦砾里,散落着几粒金黄的玉米——在这片死地,比黄金还珍贵。
张婶惊恐地后退,脚下被一具残缺的尸体绊倒,摔在血泥里。
“八嘎!”军曹似乎失去了耐心,步枪上的刺刀猛地往前一送,不是刺向要害,而是划向张婶的手臂,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翻开。
惨叫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嗬嗬的漏气声。
周围残破的窗户后,有几双麻木的眼睛窥视着,有人下意识想冲出来,却被同伴死死按住:“别去!昨天王铁匠就是想抢回他老婆,被……被他们用刺刀挑死了,还……还变成了那种东西!”
方岩的拳头瞬间握紧,指节爆响。属于特种兵方岩的杀戮本能几乎要破体而出,但他强行压住了。这具身体太弱,装备为零,外面可能还有更多敌人,以及……记忆碎片里那些行动诡异、不畏枪弹的“行尸走肉”。
军曹玩味地看着张婶因恐惧和失血而抽搐,收回刺刀,用生硬的中文说道:“三天,粮食,或者,慰安所。你滴明白?”说完,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方岩藏身的方向,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支那猪崽,再看,挖了你的眼!”
方岩自觉的低下头,看着血水混着泥浆流淌,渗进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一种屈辱感让他咬紧牙关。
“不行,一定要沉住气,这么小的身板,手上有没有家……一定要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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