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零一分,旧广播塔像一根被拔掉插头的天线,孤零零地戳在废城边缘。塔身铁锈顺着雨水淌成红痕,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阿夏踩着湿滑的钢梯盘旋而上,背包里装着从垃圾场淘来的短波发射机、一台旧军用笔记本和半卷铜线。风从塔顶灌进来,吹得她短发乱舞,像一簇不安分的蓝色火苗。
塔顶机房只剩半扇门,门轴在风中吱呀,像老人咳嗽。阿夏把发射机放在布满鸟粪的木桌上,插上自制电源,指示灯亮起幽绿,像深海浮磷。她戴上耳机,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字符——“WOLF-DEN 87:42:00”,那是狼穴号的呼号,也是倒计时仅剩的刻度。
耳机里先是沙沙的忙音,接着是一段被电磁干扰撕碎的童声:“……哥……我在摩天轮……”声音戛然而止,像磁带被剪刀截断。阿夏皱眉,调匀旋钮,指尖因寒冷而微微发抖。突然,频道里插入一段加密语音,节奏平稳,却带着熟悉的电流噪点——韩沧。
“观测者003,频道已锁定,裂缝坐标确认:N31°14′28.0″,E121°29′19.5″,高度+270m。倒计时修正:84:41:00。”
阿夏的心脏猛地一紧。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曾偷偷监听灯塔内部频道,更没想到韩沧会主动呼叫。加密语音继续,声音像从水下传来,带着潮湿的回声:“阿夏,如果你想救你哥,就把狼穴电台调到87.42MHz,持续广播‘迟到十分钟’,直到裂缝张开。”
话音落下,频道陷入死寂。阿夏咬住下唇,把频率旋钮转到87.42,按下发射键。耳机里立刻传来自己的呼吸,被放大成风暴。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低声重复:“迟到十分钟,迟到十分钟……”声音被短波撕碎,又被夜空缝合,像一枚无形的针,刺向城市最深处。
塔下,狼穴号静静卧在废线,十二节车厢像十二头沉睡的狼。林焰站在第三节武器舱外,腕间倒计时突然从84:41:00跳到84:40:00,再跳到84:39:00,像被阿夏的声音强行抽血。他抬头,看见塔顶亮起一点幽绿,像狼眼在夜里睁开。
铁头爬上塔顶,扳手插在背后,像一截生锈的旗杆。他看见阿夏蹲在发射机前,耳机滑落,露出耳后一道淡蓝色裂痕——那是倒计时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裂痕随着每一次“迟到十分钟”微微发亮,像一条被唤醒的裂缝。
“你在干什么?”铁头低声问。阿夏没回头,只是把麦克风递给他:“帮我一起喊。”铁头犹豫片刻,接过麦克风,声音像闷雷滚过夜空:“迟到十分钟。”
频道里突然插入一段新的声音——叶桐。摄像机红灯在塔下闪烁,她的声音带着电流噪点:“狼穴电台,这里是叶桐,裂缝已张开,倒计时修正:84:38:00。”
话音未落,塔顶的风突然静止,像被谁掐住喉咙。阿夏耳机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嘀嗒”,像相机快门,又像心脏停搏。倒计时腕带猛地一震,数字从84:38:00跳到84:37:00,再跳到84:36:00,像被广播强行加速。
塔下,第十三节车厢的轮廓缓缓浮现,白得刺眼,像一柄未出鞘的刀。车厢门无声滑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只旧耳机静静躺在地板上,耳机线缠成心形,像未完成的告白。
倒计时归零前的最后一秒,阿夏听见自己心跳与广播重叠,像两把锤子同时敲击同一面鼓。
黑暗中,第十三节车厢缓缓滑出裂缝,车厢外壁刻着一行新字:WOLF-14,倒计时:84: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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