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就那样站着，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他周身自然弥漫出的那股“终结”与“破坏”的意韵，已经让这片魔皇经营了无数年的黑暗殿堂都显得黯淡、脆弱。他那双毁灭星璇般的眼眸，落在魔皇看似毫无防备的后背上，目光冰冷得如同万古寒冰。
“哼。”修罗的哼声如同闷雷滚过深渊，带着金属剐蹭般的沙哑与无尽的暴戾，“魔崽子，少跟老子来这套虚的。你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与规则的层面，每一个音节都仿佛重锤，敲打在聆听者的生命本源上。那几位魔尊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气息都萎靡了一截。
魔皇恍若未觉，依旧背对着修罗，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水晶杯。杯中那“星辰血酿”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旋转，散发出更加诱人却也更加危险的光泽。
“圣武大陆，东域。”修罗继续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一丝……快意？“你那点小算盘，砸了。二十个主宰，三个真圣，外加一条擅长躲躲藏藏的影魔小虫子，全折在那儿了。连点渣都没剩。你谋划了上万年的入侵跳板，刚伸出去，就被人连爪子带胳膊，一刀剁了个干净。”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死寂的大殿里激起了无形的惊涛骇浪。侍立的魔尊们虽然极力克制，但灵魂波动的剧烈紊乱，依旧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明显。东域计划，是魔皇亲自布局，投入了相当资源的重要一环，竟然……全军覆没？连真圣都陨落了三位？这怎么可能？圣武大陆东域，明面上只有域主一个真圣，就算加上可能驰援的苍穹学府强者，也绝无可能造成如此战果！
魔皇摇晃酒杯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百分之一秒。杯中的液体荡漾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转过身来。
当他转身面对修罗时，那张冷漠的脸上果然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玩味。他的目光与修罗那双毁灭之瞳对视，没有丝毫避让，反而如同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哦？”魔皇挑眉，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这么热闹？居然能惊动你和轩辕那两个老古董，亲自下场？呵，看来我还是小瞧了圣武大陆的底蕴，或者说……小瞧了你们对人族那点可怜苗裔的看重程度。”
他向前踱了一步，距离修罗那恐怖的六臂身躯不足三丈。这个距离对于他们这等存在而言，几乎等于脸贴着脸。魔皇身上那深邃如渊、吞噬一切的黑暗气息，与修罗那狂暴外放、毁灭一切的煞气，无形中开始了最凶险的碰撞。大殿内的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两种极致力量对冲形成的混沌乱流。
“阻止这场战争的，是轩辕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老小子吧？”魔皇嗤笑一声，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也只有他，才会对这种蝼蚁间的争斗感兴趣，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怎么，他这次是又留下了什么后手？一道蕴含他残余力量的剑意？还是一缕快要散掉的神魂投影？”
他仰头，将杯中那粘稠的“星辰血酿”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发出清晰的吞咽声。放下酒杯，他舔了舔嘴角并不存在的残液，笑容变得冰冷而危险。
“修罗，你我都是明白人。轩辕那老家伙，早就死了。死得透透的。你，也不过是一道靠着当年那点执念和不甘，勉强苟延残喘下来的残魂。两道残魂，躲在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又能保那圣武大陆几时安宁？”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尖锐而冷酷，直指核心。上古终末之战，轩辕人皇与魔神之首同归于尽，修罗亦遭重创几乎湮灭，这是诸天高层共知的“事实”。魔皇以此为基点，发出的嘲讽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若是你们还活着，全盛时期的轩辕剑，全盛时期的修罗战体……”魔皇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本皇或许还真要忌惮三分，退避三舍。可惜啊，可惜。时过境迁，如今这诸天，早已不是你们的时代了。两道残魂，苟延残喘，又能奈我何？本皇想要的东西，迟早会拿到手。圣武大陆，不过是稍微麻烦一点的垫脚石罢了。”
他说话时，一直紧紧盯着修罗那双毁灭星璇般的眼眸，试图从中捕捉到被说中心事的恼怒、不甘，或者虚弱。
然而，修罗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听到魔皇将功劳全部归咎于“轩辕残魂”时，修罗那凶戾的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并非愤怒，更像是一种……古怪的、近乎错愕的情绪？紫色的毁灭星璇微微凝滞了一瞬，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讥诮，有玩味，还有一丝松了口气般的“正好”。
魔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心中疑窦微生。不对劲。以修罗的暴脾气，若真是轩辕残魂出手坏了他的好事，还被他如此嘲讽，就算不动手，也绝不该是这种反应。难道……东域战事的逆转，另有隐情？
修罗很快恢复了那副万古寒冰般的凶戾模样，他六条手臂微微动了动，周围的空间裂痕又加深了几分。他向前踏出半步，那纯粹由毁灭意志凝聚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拍向魔皇。
“魔崽子，老子没空跟你猜谜。”修罗的声音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轩辕如何，老子如何，轮不到你操心。你只需要知道，圣武大陆，你伸一次爪子，老子就剁一次。伸两次，剁一双。你那点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屁都不是。”
他顿了顿，毁灭之瞳中紫芒大盛，一字一句道：“别再打圣武大陆的主意。至少，暂时别打。否则……哼，就算老子只剩一道残魂，拼着彻底湮灭，也能让你这魔域，万载不得安宁！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修罗深深地看了魔皇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魔皇的躯壳，看到了他灵魂深处某些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察觉的谋划与忌惮。然后，他不再多言，高大的身躯如同褪色的水墨画，从边缘开始迅速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化作无数道细微的紫色流光，“唰”地一下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大殿内依旧紊乱的空间波动，以及那几位魔尊惊魂未定的灵魂颤栗，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足以令诸天震动的对话，真实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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