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男孩细弱的话音，苏清薇下意识垂眸，指尖轻轻拂过腰间锦带一角——那朵栩栩如生的蔷薇花用金线绣就，针脚细密，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记得自己常穿的几套劲装，腰带上是娇嫩的粉蔷薇，而身旁金盛腰间的，却是一抹沉静的蓝。 这三色蔷薇，是六奶奶为“清薇武院”量身设计的院徽，金黄者，一般是院长教练们；粉者，是武院女弟子标配；蓝者，专属武院的男学生们。
“请问……武院还招人吗？”男孩的声音像被风吹皱的湖面，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想加入武院，我想学武，保护我娘。”说到“保护”二字时，他的头微微低下，下巴抵着单薄的衣襟，哽咽声几乎要将后半句话吞没，“我娘生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我不想让她死。”
叶锦见状，快步上前，裙摆扫过地上的枯草发出轻响。她缓缓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男孩平齐，避免给人压迫感。指尖带着丝帕的凉意，轻轻擦去男孩脸颊上的泥土——那泥土混着汗水，在他蜡黄的小脸上画出几道黑痕，却掩不住那双亮晶晶、满是渴望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像哄孩童入睡的童谣，“你娘在哪里？她生了什么病？”
男孩的头垂得更低了，纤细的手指用力抠着粗布衣角，指节泛白，仿佛要将本就毛边的布料抠出洞来。
“我叫十多。”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来，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娘在山下的茅草屋里。她……她不是真的生病，就是饿的，还有点冷，躺在床上起不来。”
他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砸在灰褐色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家里的粮食都被大伯娘抢走了，我只能来山上找野果。可是……可是现在野果太少了，我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青果子，我娘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说到这里，十多的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我爹以前是个猎户，箭法可准了，去年去后山打猎，遇到了白虎寨的土匪……他们把我爹杀了，还抢走了猎物。
之后奶奶和大伯娘就把我们赶了出来，说我们是丧门星。多亏了村长爷爷心善，让我们住在村尾的茅草屋，还给了我们半袋糙米和一袋红薯。可前几天，大伯娘又找上门，把粮食全抢走了，还说我娘是赔钱货……”
苏清薇听着，心猛地一沉，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腹蹭过冰凉的剑鞘。
白虎寨的土匪她早有耳闻，这群人盘踞山林多年，不仅抢粮劫财，还时常害人性命，武院弟子下山采购时，也曾遇见过他们的踪迹。
如今听十多的话，这孩子的奶奶和大伯娘，竟比土匪还要不遑多让，连孤儿寡母的救命粮都要抢。
她放缓呼吸，伸手轻轻摸了摸十多的头——男孩的头发又黄又软，带着山间的草屑，却很干净。“十多，”她的语气温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带我们去你家看看你娘。”
十多猛地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原本黯淡的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石子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等苏清薇反应，就要俯身磕头，嘴里急切地喊着：“谢谢姐姐！谢谢姐姐！你们真是好人！”他虽然年纪小，却知道眼前这几位腰间带着蔷薇徽记的人，是能救他和娘的希望。
苏清薇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来，指尖触到男孩膝盖上的凉意，心里又是一软。她轻轻拍掉十多裤腿上的泥土和草屑，温声道：“快起来，不用这样。我们赶紧走，别让你娘等急了。”
几人跟着十多往山下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十多走在最前面，原本沉重的脚步轻快了不少，小身子挺得笔直，像株迎着风的小树苗。他还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苏清薇，眼神里满是依赖，生怕自己走得太快，身后的人会反悔。
山路崎岖，等他们终于走到山脚下时，夕阳已经沉到了远处的山坳里，只留下漫天橘红色的晚霞。十多指着不远处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姐姐，那就是我家！”
苏清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里又是一紧。那茅草屋矮小破败，屋顶有好几处漏洞，只用几根枯树枝和零散的茅草勉强盖着，风一吹，似乎就要塌下来。墙壁是用黄泥糊的，早已干裂，露出里面的稻草，像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屋门是一块破旧的木板，关得不严实，能看到里面昏暗的景象。
十多推开门，“吱呀”一声，门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屋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只有一扇小小的四方窗户，透进些许晚霞的余光，勉强照亮屋内的陈设——一张用土坯搭成的破床，铺着稻草，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身上盖着一床又薄又旧的被子，被子上打了好几个补丁，边角已经磨得发亮。
妇人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却因久病和饥饿，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深深的疲惫。看到十多身后的苏清薇和叶锦，她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虚弱，刚抬起一点身子，就又倒了下去，急促地喘着气。
“娘！”十多连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妇人的后背，慢慢将她半扶起来，又从床头摸过一个破旧的布枕，垫在她腰后。他指着苏清薇，声音带着几分自豪：“娘，这几位是清薇武院的姐姐，她们是来帮我们的！”
苏清薇见状，立刻转头对身旁的金盛说：“金盛，你脚程快，马上回武院赶一辆马车，把林大夫请来。再带些糙米、面粉和两床厚被子过来，动作快点，别耽误了。”
金盛点点头，握紧腰间的佩剑，沉声道：“放心，我这就去！”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脚步飞快地往山上跑，蓝色的蔷薇徽记在他腰间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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