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氏站在许都宫城的密室中央，手中火把映出他半边冷峻的脸。竹简在铜盆里噼啪作响，灰烬翻卷着升腾而起，那些记录曹植南下比文全过程的文书正一寸寸化为焦屑。他盯着火焰，直到最后一片字迹蜷缩成黑蝶，才缓缓开口：“文章压不过他，那就让刀剑说话。”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脚步声。心腹幕僚低头进来，手中捧着新拟的国策草案。司马氏接过，一页页翻看，眉头微动。
“整军、兴工、通商？”他念了一遍，将纸放在案上，“三件事，哪一件最难？”
“回主上，”幕僚低声道，“是人心。近来各地奏报，不少学子私下议论蜀中《治国策》，说那才是实学。有的县学甚至停了经义课，改讲农战之法。边郡守将也说，年轻人不愿练武，嫌旧式兵操无用。”
司马氏冷笑一声：“诸葛俊靠一篇文章，就把晋国的根撬动了？”
“他不止靠文章。”幕僚咬牙，“他还免赋税、设讲堂、开科举。寒门子弟有出路，自然往南跑。”
室内一时寂静。司马氏踱到窗前，望着外头阴沉的天色。昨夜北风刮了一宿，宫墙外几株老槐断了枝，扫帚划过青石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
良久，他转身：“那就给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国力。”
次日清晨，武英殿钟鼓齐鸣。百官列席，气氛肃然。司马氏登台，不提比文之败，也不责士气低迷，只道：“自今日起，晋国行三策——强兵、重工、活商。”
台下一片哗然。
“各州郡即刻选拔勇武之士，编入新军，由兵部统一调训。铁冶监归尚书省直管，所有兵器铸造不得私相授受。关市全面开放，胡商往来免税三年，但所携货物须登记造册。”
一名老臣颤声出列：“主上，此举恐损朝廷威严，且财权外流……”
“威严？”司马氏打断，“一个连自家百姓都留不住的朝廷，还谈什么威严？你们以为我真在乎那一场文斗输赢？我在乎的是，为什么我们的青年宁可徒步去成都抄《军政论》，也不愿留在许都读圣贤书！”
殿内鸦雀无声。
“从今往后，谁再拿文章压人，我就让他去边关扛石头。”司马氏环视众人，“我要的是能打仗的兵，能炼铁的匠，能算账的吏，不是一群只会吟诗的废物。”
散朝后，诏令飞传四方。不出十日，北方八州已有三千壮丁应募入营；河东铁坊日夜熔炉不熄，新铸长戟堆满库房；雁门关外胡商驼队络绎不绝，皮毛、马匹、玉石源源不断运入内地，换走的是蜀地难产的精盐与麻布。
司马氏亲自巡视北营校场。骑兵列阵，甲光如雪，马蹄踏地声震得土墙簌簌掉灰。教头一声令下，百骑齐冲，箭雨破空，靶心尽穿。
“这速度，比从前快了三成。”司马氏点头。
将领擦汗回禀：“换了新鞍具，马蹄也包了软革，跑长途不伤脚。工匠按您给的图纸改的。”
“图纸是我画的，但想法是从蜀国那边抄来的。”司马氏淡淡道，“别觉得丢人。打赢的人才有资格谈尊严。”
他转身走向演武台，忽听身后一阵骚动。原来是新兵试炮，火药配比不当，炸膛掀翻了推车。两名士兵被气浪掀倒，满脸血污。
司马氏快步上前，亲自扶起一人：“还能站吗？”
那人咬牙挺身：“能！就是耳朵嗡嗡响。”
“好。”司马氏拍他肩膀，“记下他的名字，伤好后提拔为队率。今天这一炸，炸出了毛病，也炸出了机会。回去让工坊重新验药方，七日内必须拿出稳妥配方。”
傍晚回到宫中，外交使节已候在偏殿。
“辽东那边回信了？”司马氏问。
“回主上，高句丽王愿结盟，条件是借我军五千助其平叛，并每年供铁器三千件。”
“拒绝。”司马氏摇头，“现在出兵，等于告诉天下我们急着找麻烦。告诉他们，我们可以卖铁器，但要拿粮草和战马来换。”
“南蛮使者也在城外，说想买《山水赋》手抄本带回部族传习。”
司马氏眯眼一笑：“卖，十金一页。顺便问问他们，要不要学蜀国搞讲堂？我可以派两个懂实务的先生过去，教他们怎么修渠种稻。”
幕僚迟疑：“真要帮他们？”
“不是帮。”司马氏端起茶盏，“是让他们学会自己站起来。等他们富了，自然不想再被蜀国那一套‘仁政’洗脑。我们要做的，不是堵嘴，是换个声音让他们听。”
半月后，北方边境传来消息：鲜卑部落开始仿制晋式铠甲，用换来的铁料打造自己的兵器工坊；西域小国派使团途经许都，主动请求在境内设立互市；就连一向闭塞的夜郎残部也遣使前来，希望引进晋国的新犁具。
司马氏坐在御书房批阅奏报，指尖沾墨，在一份屯田折子上写下：“明年若能增产三成，刺史升一级，赏田百亩。”写完搁笔，抬头见窗外春阳初照，庭院中新栽的柳树抽出嫩条。
他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缓缓划过从许都通往成都的路线。
“三年之内，我要让成都也听见这鼓声。”
身旁将领低声问：“万一蜀国先动手呢？”
“不会。”司马氏冷笑，“诸葛俊现在忙着收人心，办学堂，开科举。他以为靠几张文章就能定天下？等他发现民心可用，军力才是根本时，已经晚了。”
他转身走向殿口，风卷起衣袍一角。
“传令下去，新军秋演提前一个月。我要亲眼看看，这支队伍能不能踏破秦岭。”
此时，晋国各地工坊昼夜不息，铁锤敲打声此起彼伏；边境关市人流如织，商队排成长龙；军营中号角频响，新兵操练至深夜。粮仓渐满，马厩添驹，战船在黄河码头陆续下水。
司马氏最后一次登上北城阅兵台。铁甲列阵，旌旗蔽日，鼓声震野。他负手而立，目光沉静。
“三年之内，我要让成都也听见这鼓声。”
言毕转身离去，身影没入宫门深处。
鼓槌举起，第一声尚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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