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刚过，铁脊岭的硝烟还未散尽。戚继光站在缴获的帅帐前，手里摊开那张刚得来的地形图。他的手指停在“青石口”三个字上，指尖压着墨线勾出的山势走向。
副将走过来，盔甲上还沾着昨夜攀岩时蹭下的碎石粉。他低头看了一眼地图，皱眉道：“这地方比铁脊岭还难啃。三面是崖，只有一条栈道连着外面，他们只要在上面放几个人，咱们就上不去。”
戚继光没抬头，只是用指甲在图上划了一道，从南侧密林斜切到后山哨塔的位置。“我们不上正面。工兵今天白天不动声色，去南边林子里开出一条小路。晚上右翼两队人分头行动，一队断火哨，一队绕后夺塔。”
副将愣了一下，“可昨夜死士已经折腾了一宿，不少人手脚都在打颤，再让他们连夜奔袭……”
“休整两个时辰就够了。”戚继光收起地图，塞进怀里，“打仗不是靠蛮力，是看谁先摸清对方的节奏。我问过俘虏，青石口守军换防在辰时三刻，前后交接有空档。夜里火哨半个时辰巡一次，时间卡得死，反而容易钻空子。”
他说完转身走进帐中，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命令。写完交给亲兵：“传令下去，左翼今日原地扎营，生火做饭，让敌人看见我们在歇着。右翼死士轮班睡觉，一个时辰后开始检查刀具绳索，准备夜间行动。”
亲兵领命而去。
太阳升到头顶时，南侧林间已有轻微响动。几名工兵披着树枝编成的伪装，沿着陡坡一点点清理杂草和浮土。他们动作很慢，每挪一步都要确认脚下是否稳固。泥土湿滑的地方用木桩钉牢，窄处搭上横木，方便夜间通行。
到了下午，戚继光亲自去了南坡一趟。他蹲在新开的小道边上，用手摸了摸地面，又抬头看了看树冠间隙透出的天空。站起身时对随行校尉说：“这条路今晚必须通到底。告诉兄弟们，宁可慢，不能塌。”
回到主营地，炊烟正从各处升起。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吃饭，有人低声哼起了家乡小调。远处了望台上的旗兵忽然挥动红旗，示意敌方无异动。
夜色降临时，风向变了。
戚继光正在帐中查看沙盘，亲兵掀帘进来报告：“南坡小道因昨夜下雨，泥泞难行，右翼后队进度滞后。前队已潜至火哨下方，但风向偏东，烟雾弹可能无法覆盖预定区域。”
戚继光放下手中木棍，走到帐外抬头看天。云层低厚，北风刮得帐篷猎猎作响。
他立刻下令：“通知前队，放弃隐蔽，改强攻吸引火力。吹三声短号，让后队改变路线，走东侧断桥残骸迂回切入。”
号角很快响起。
前队死士从藏身处冲出，直接扑向火哨岗楼。守军发现有人靠近，立即拉弓放箭。火把被踢翻，火光照亮山坡，双方在狭窄坡道上短兵相接。
与此同时，后队接到信号，迅速转向东侧。那里原本有一座石桥，半年前被山洪冲垮，只剩几根断裂的桥柱插在河床上。士兵们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墩前进，借着断桥阴影贴崖而行。
守军注意力全被正面战斗吸引，直到一股浓烟从粮草库方向腾起，才意识到后方出事。
一名守军小校狂奔进指挥所，声音发抖：“大人！后面的仓库着火了！不知道多少人杀进来了！”
主将猛地站起，抽出佩刀：“胡说！那边是绝壁，怎么可能有人上去？”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第二名士兵冲进来：“哨塔失守！我们的旗……被砍下来了！”
主将脸色骤变，一脚踹翻桌案，吼道：“调东侧守军去救火！快！”
命令层层传下，原本固守栈道的兵力开始调动。正面压力骤减。
戚继光在望台上看得清楚，立即挥手：“中军压上！盾阵推进！云梯准备！”
士兵们抬着盾牌冲向栈道入口，弓手在后方压制高处残余守军。云梯一架架竖起，有人踩着同伴肩膀往上爬。尽管仍有箭矢射下，但守军已无心恋战，不少人开始往后撤。
一名死士率先跃上城墙，挥刀砍倒最后一名弓手。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从腰间抽出一面卷好的旗帜，用力插在城墙上。
那是大龙朝的军旗。
不到半炷香时间，整个青石口防线彻底崩溃。守军四散奔逃，部分投降，主将不知所踪。
天快亮时，戚继光带人进入敌营。缴获的物资堆满仓库，其中最要紧的是几份标注详细的兵力布防图。他在一张纸上看到“平壤”二字，旁边写着“主力驻守，朴国昌亲督”。
他把这张纸折好，放进胸前暗袋。
清点战果：俘敌一千二百余人，缴获弓弩八百余张，战马六十匹，粮草足够支撑大军十日之需。最关键的是，打通了通往高丽腹地的第二道关卡。
戚继光立于新占高地，俯视前方平原。晨雾尚未散去，远处隐约可见一条官道直指东南。
他回头对副将说：“让右翼死士轮班休息，轻伤者优先治疗。其余部队就地扎营，加固防御工事。派斥候加急探路，我要知道接下来每十里有没有水源、伏点、桥梁。”
副将领命而去。
戚继光低头再次翻开地图，手指缓缓移向下一个标记——“松岩渡”。那里是通往平壤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河宽水急，两岸皆为峭壁。
他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很久，忽然抬头问身边亲兵：“现在什么时辰？”
“回将军，卯时二刻。”
他点点头，把地图卷起，交到亲兵手中：“等太阳完全出来，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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