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浸染了清虚星的半边天穹。
昆仑宗上空的护山大阵早已千疮百孔,淡青色的光幕在虫族潮水般的冲击下,每一次震颤都像是濒死之人的最后喘息。阵外,亿万虫族密密麻麻地铺陈在天地之间,它们外壳泛着乌黑色的幽光,口器中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水,复眼之中满是对血肉的贪婪。方才被昆仑宗主那一声威压震慑得溃散的虫群,此刻又在族群本能的驱使下重新聚拢,如同一片移动的黑色沼泽,缓缓朝着昆仑宗压来。
空气里弥漫着虫族特有的腥臭味,混杂着修士们鲜血的铁腥味,令人作呕。光幕之内,昆仑宗的弟子们紧握手中的法宝长剑,脸色苍白却眼神坚毅。他们的身后,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是宗门数千年的基业,是他们誓死要守护的一切。
广场中央,舜华扶着断剑勉强站立,他的道袍早已被鲜血染红,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半空中那道身影,那道支撑起整个昆仑宗希望的身影——昆仑宗主。
此刻的昆仑宗主,正悬浮在万仞高空之上。
他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然散乱,雪白的发丝在狂风中狂舞,道袍猎猎作响,却难掩那股顶天立地的气势。为了抵挡这灭世之灾,他已然将自身修为燃烧至极限。滚滚的真气自他体内汹涌而出,那是渡劫境巅峰的力量,是凡人修士毕生追求的终点。
起初,那股力量狂暴而炽烈,如同奔腾的岩浆,几乎要将周遭的虚空撕裂。可渐渐地,那股气焰开始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淡淡的金色霞光,如同晨曦穿透云层,温柔地萦绕在他周身。那霞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股睥睨天地的神圣与缥缈,恍惚间,竟让人觉得不是一位修士,而是九天之上的仙人降临凡尘。
他周身的虚空,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变得无比粘稠。那粘稠并非实质的束缚,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下方的虫族大军,原本张牙舞爪的姿态瞬间僵住,庞大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口器中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像是受惊的幼兽。它们的复眼之中,贪婪早已被恐惧取代,连挪动一下肢体的勇气都荡然无存,只能死死地趴在原地,任凭那股神圣的气息将它们笼罩。
昆仑宗主缓缓低下头,目光穿透层层光幕,落在了昆仑宗的土地上。
他看到了广场上那些年轻的弟子,他们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依旧挺直了脊梁;他看到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他们满脸惶恐,却依旧朝着他的方向跪拜;他看到了舜华,那个他寄予厚望的弟子,此刻正红着眼眶,死死地咬着嘴唇,鲜血顺着唇角滑落。
他的目光在舜华身上停留了许久,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慰,又闪过一丝不舍。
“各位同门,”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力量,穿透了风声,穿透了虫族的呜咽,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那声音依旧温和,如同平日里在讲道台上的谆谆教诲,却又带着一股令人心碎的决绝,“后会无期!”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间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昆仑宗主缓缓举起了右手。他手中握着的,是昆仑宗的镇宗之宝——一柄陪伴了他数百年的长剑。剑身古朴,没有华丽的纹饰,却在岁月的沉淀中透着一股凛然的正气。当他体内那磅礴的渡劫境巅峰真气毫无保留地涌入剑身时,长剑猛地发出一阵嗡鸣,剑身微微颤抖起来,像是在低声啜泣,倾诉着与主人数百年相伴的难舍之情;又像是在振臂高呼,回应着主人那以身殉道的决心。
嗡鸣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金色的霞光顺着剑身流淌,将整柄长剑映照得如同琉璃雕琢而成。
就在这时,昆仑宗主身上的气势骤然一变。
方才那股无与伦比、震慑天地的气焰,如同潮水般褪去,变得内敛至极,朴实无华。没有了之前的刚猛霸道,没有了之前的威压盖世,他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天地之间,变得淡然,变得平和。他的眼神之中,褪去了所有的杀伐之意,只剩下一片澄澈,仿佛洞悉了世间所有的道。
他轻轻闭上眼,又缓缓睁开,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轻声自语:“原来,这就是仙啊……”
一个“仙”字,轻得如同鸿毛,却又重得如同泰山。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悟,却又带着一丝遗憾。“可惜……”
一声叹息,轻飘飘地响起,却像是一道惊雷,传遍了昆仑宗的每一个角落,传遍了清虚星的每一寸土地,传遍了战场上每一个人的脑海。
虫族主舰之上,那几个一直躲在后方,满眼贪婪与残忍的虫族首领,在听到这声叹息的瞬间,脸色骤然大变。它们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是一种面对绝对力量时,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的绝望。它们惊恐地尖声大叫,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惧。
几乎是在瞬间,所有的虫族舰队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不顾一切地调转方向,挡在了虫族主舰的前方。亿万虫族也如同潮水般涌动,前赴后继地堆叠起来,组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虫墙,死死地挡在了主舰之前。它们在用自己的身躯,抵挡那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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