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从对岸扫过来,白光钉在李朝阳脸上,照得他瞳孔缩成针尖。那束光里漂浮着细小的飞虫,像一场逆向的雪。他一只脚踩在缅甸的泥土上,另一只脚已经踏进水里。河水没过膝盖的瞬间,冰凉像电流,顺着骨缝往上爬,激活了所有记忆——
——老 K 在背后推他那一把,声音嘶哑却带着笑:“朝阳,数学里有个词叫‘极限’,跨过去,极限就是起点。”
——模特被按进鱼塘前,用口型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别回头。”
——阿鬼把 SIM 卡塞进他手心时,手指在发抖:“朝阳哥,我欠你的 20 万,下辈子还。”
此刻,这些声音像耳机里同时播放的曲目,一层层叠在鼓膜上,盖过了河水的咆哮。左肩的枪伤还在汩汩冒血,血顺着指尖滴进河里,眨眼就被冲散,像从没存在过。李朝阳知道,身后 300 米,虎爷的雇佣兵已经拉成扇形,手电筒的光柱在香蕉林里乱砍。更远处,园区岗楼的机枪正“哒哒哒”地点射,子弹打在水面上,溅起一簇簇银白色的小花,像给他放的送别焰火。
“快走!”老 K 在他耳边吼。
李朝阳回头,看见老 K 的右眼已经被血糊住,防弹衣后背裂开一条焦黑的缝,像被地狱撕开的门。那道裂缝里,隐约能看见白色的肋骨。
“一起走!”李朝阳去抓老 K 的手。
老 K 却用最后的力气,把枪管顶在他胸口:“老子数学没你好,但 1 减 1 还是会的——两个人过河,速度减半,概率平方。别让我白算。”
说完,老 K 把他往前一推,自己转身,朝追来的手电光扫了一梭子。枪焰在黑夜里盛开成一朵橘红色的花,照亮他半边脸——那是一张程序员熬夜后苍白的脸,此刻却带着外卖骑手般憨憨的笑,像在说:五星好评,兄弟。
河水瞬间没过胸口,像无数冰针扎进肺泡。他咬紧牙关,把身体压成一条直线,右手高举那只外卖箱——箱子里装着定位器、硬盘,还有 30 名被困者的名单。名单用保鲜膜裹了 3 层,再缠上胶带,此刻却轻得像羽毛。
“还有 30 人!”他在心里默念,仿佛这 4 个字是桨,可以带他逆流而上。
探照灯再次扫来,他猛地吸气,潜入水下。世界一下子安静,只剩心跳“咚咚咚”像敲鼓。子弹入水的声音钝钝的,像远处有人用木棍戳布。他睁眼,看见暗绿色的水里,自己的血拖出一条长长的红丝带,一晃一晃,像外卖平台地图上的导航线,指引他穿过黑暗。
肺里氧气耗尽时,他抬头,鼻尖已经抵到对岸的芦苇。芦苇后面,是中国警方的声音——
“边境执勤!举起手来!”
那声音通过扩音器,像刀切豆腐,干脆、冷冽,却带着无法言说的安全感。李朝阳想举手,却发现左臂已经抬不起来,肱骨在枪响那一刻就断了,仅靠皮肉连着。他改用右手,把外卖箱举过头顶,像递出最后一份订单。
“姓名?”
“李……朝阳……”
“身份?”
“外卖……骑手……”
“编号?”
“朝……阳……”
他其实想报身份证号,可舌头已经不听使唤,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恍惚间,他看见两名武警战士扑下来,一左一右架起他。膝盖离地的瞬间,他回头,望向河对岸——
老 K 半跪在河滩,身前横着两支 AK,像守着最后一道防火墙。虎爷的人马已经围成半圆,手电光把老 K 钉在中心,像舞台的追光。老 K 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朝这边竖起一根中指,然后——
“轰!”
枪榴弹爆炸的火球吞没了老 K,也吞没了黑夜。冲击波掠过河面,把芦苇压成一片波浪。李朝阳感觉有人在他心脏里点燃了一挂鞭炮,疼得他弓起背,一口血喷在武警的防弹衣上。
战士的声音像从水下传来,嗡嗡的。李朝阳却摇头,用尽力气抓住武警的领子,把外卖箱往他怀里塞:
“硬盘……名单……30 人……园区……救……”
每说一个字,血就从嘴角溢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声音够不够大,干脆用右手沾着血,在防弹衣上写:
“30!”
写最后一横时,手指开始抽搐,像电量耗尽的电动车转把。他的世界迅速暗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盏探照灯——白光里,无数飞虫在跳圆舞曲,像给他庆生的满天星。
第一秒,他想起父亲。父亲在鲁中农村的院子里,用粉笔给他讲鸡兔同笼:“朝阳,数学不是算数,是救人。”
第二秒,他想起林笙。那年初中,林笙把一封折成纸飞机的情书扔到他桌上,纸飞机头上沾了一点修正液,像白帽的外卖箱。
第三秒,他想起虎爷园区那 30 个编号:白猪、阿香、大学生、模特……他们此刻也许正被拖向水牢,也许正把牙刷磨尖,也许正把最后一丝希望系在“多加香菜”的暗号上。
“还有 30 人!”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这句话喊出来,声音在国境线上空炸开,像一枚信号弹。随后,他的世界“啪”一声黑屏,像手机电量归零,自动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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