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雨下疯了。
雨刮器在红旗L5的前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发出沉闷的刮擦声,但依然刮不净这漫天的水幕。
烈士陵园。
数千名官兵已经在雨中列队完毕。
雨水顺着他们的帽檐流下,砸在肩膀上,又汇入脚下的泥水里。
没有人动,像是一片沉默的钢铁丛林。
媒体区的雨棚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
几个年轻记者正狼狈地用身体护着昂贵的摄像机,镜头盖上全是水雾。
“这也太乱来了。”
《南方周末》的一位老记者一边擦拭眼镜,一边皱眉看着空荡荡的甬道。
“这种天气,气压低得让人胸闷,别说是个帕金森晚期的老人,就是咱们这种天天跑现场的,站半小时腿都得软。”
旁边的实习生小声嘀咕:
“听说主办方准备了雨棚和轮椅,应该没事吧?”
老记者摇了摇头,把擦布塞回兜里。
“你不懂魏振国这三个字的分量。他只要来了,就绝不会想坐轮椅。”
如果说现场是焦虑的等待,那网络直播间里已经是开了锅的粥。
几百万人在线盯着那块灰蒙蒙的屏幕,弹幕刷新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
“这天气预报是摆设吗?这可是红色预警啊!主办方这是在谋杀!”
“楼上的别带节奏,这是建军节,风雨无阻懂不懂?”
“懂个屁!那是八十岁的老人!还是帕金森晚期!我爷爷帕金森中期连筷子都拿不稳,一下雨浑身关节疼得直哼哼。这把人拉出来,不是作秀是什么?”
“有些人为了流量真是脸都不要了,非要消费老英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质疑声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有人贴出了两年前那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魏振国坐在轮椅上,嘴角歪斜,口水浸湿了围兜,手里的水杯被打翻在地。
那种英雄迟暮的无力感,隔着屏幕都能刺痛人心。
“看清楚了没?这就是现实!别幻想什么铁血硬汉了,病魔面前众生平等。”
“虽然很难听,但楼上说的是实话。这时候让他出来,万一在台上……那画面我都不敢想。”
当然,更多的弹幕是在维护。
“闭嘴吧黑子们!你们知道魏家付出了什么吗?”
“一门三烈!大儿子98年抗洪堵管涌牺牲,二儿子08年汶川地震救人被埋,小儿子缉毒跟毒贩同归于尽……魏将军把家里所有的男人都送给了国家,现在就剩他这一根独苗了!
“只要他还能喘气,他就是那面旗!哪怕是被人抬上去的,我也给他磕一个!”
“不管他能不能动,不管他手抖不抖,他往那一坐,就是镇山石!”
舆论的两极分化在弹幕里撕扯。
而在这种沉重的话题缝隙里,总有一些画风清奇的网友在另辟蹊径,话题不知怎么就歪到了尹雪昨天发的那条微博上。
“兄弟们。你们没看昨天尹雪发的微博吗?就两个字:‘赢了’。”
这条弹幕一出,评论区的画风瞬间突变。
原本的讨论,瞬间被八卦的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赢了’?什么赢了?是指魏将军的手术,还是指……那个修罗场?”
“卧槽,盲生你发现了华点!难道说,冰山护士终于拿下了那个直男?”
“很有可能!你想想,尹雪可是苏奇的贴身大管家,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赢了’,没准是在向另外两位宣示主权!”
“此时此刻,身家千亿的高总正在办公室里砸键盘:‘老娘砸了几百亿,居然输给了一把止血钳?’”
“宁薇博士哭晕在实验室:‘我连数据都给他算了,他却只想跟器械护士玩角色扮演?’”
“楼上的别太离谱!这是建军节直播,严肃点!”
“怎么不严肃了?苏神解决了个人问题,也是国家大事啊。这优良基因得传承下去。”
“我也觉得是感情线。你想啊,帕金森是绝症,世界难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赢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苏奇脱单了。”
“哈哈哈哈,那魏将军今天的出场,其实是苏奇和尹雪的订婚仪式彩蛋?”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真有点期待。毕竟苏奇那张脸,不当明星可惜了。”
“你们这群CP粉能不能滚出去?现在是在讨论老英雄的身体状况!”
“就是,还有人说那个‘赢了’是指苏奇打游戏五杀了呢。”
“别扯了,苏奇这种工作狂哪有时间打游戏?肯定是医学突破。但我还是不信能治好帕金森,这违反科学常识。”
“万一呢?苏奇这人专治各种不服。”
“要是魏将军能站着敬个礼,我愿意相信苏奇昨晚确实是一夜七次……哦不,一夜七次查房。”
直播间的弹幕越来越离谱,从医学奇迹讨论到了豪门恩怨,最后甚至开始给苏奇的孩子取名字。
这种全民娱乐的狂欢,冲淡了现场肃杀的气氛。
原本剑拔弩张的直播间,因为这几条弹幕,竟然诡异地变得欢乐起来。
大家都在玩梗,都在吃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冲淡那股即将目睹英雄迟暮的悲凉感。
毕竟,潜意识里,没有人真的相信奇迹会发生。
大家都默认了接下来的剧本: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被推上台,在这场暴雨中接受人们最后的怜悯与致敬。
甚至有几个医疗大V已经提前写好了通稿,标题都起好了:
《当钢铁之躯遭遇帕金森:我们该如何体面地告别英雄》。
就在这时。
不知道是谁在现场喊了一嗓子。
“来了!”
这一声喊,穿透了雨幕,也切断了所有的喧嚣。
弹幕瞬间停滞了一秒。
镜头猛地拉近。
灰暗的雨幕中,那列黑色的红旗车队像是一把黑色的利剑,破开了混沌的天地。
冷冽的车灯在积水的路面上拉出长长的倒影,头车稳稳地停在了红毯的尽头。
所有的玩梗,所有的质疑,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屏息以待。
一名警卫员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从副驾驶冲了下来,拉开了后座那扇沉重的车门。
全场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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