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汴京城。
年关将近的寒意比北疆的冰雪更刺骨,那是渗入骨髓的、属于权力斗争的阴冷。
定王府书房内,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赵桓眼底那抹深沉的寒意。
他穿着亲王常服,外罩一件半旧的貂裘,坐在紫檀木书案后。
手指摩挲着案上一方玉印——那是昨日刚从宫中请来的“监国辅政”印信。
虽然只是个名义,却足以让他做许多事。
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秦桧和王子腾一前一后走进来。
两人皆穿着崭新的朝服——秦桧是正三品紫袍,王子腾是从二品绯袍。
虽然品级不如从前,但能重新穿上这身官服,已是天大的恩典。
“臣秦桧(王子腾),参见定王殿下。”两人躬身行礼,姿态恭谨至极。
赵桓抬抬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二位大人不必多礼,坐。”
待两人在下首椅子上坐下,赵桓才缓缓开口:“这些日子,辛苦二位了。官复原职不易,朝中那些风言风语……本王都知晓。”
秦桧连忙道:“殿下言重了。若非殿下在陛下面前力保,臣等怕是还在城南那破宅子里苟延残喘。殿下再造之恩,臣等没齿难忘。”
王子腾也跟着道:“正是。臣这条命是殿下给的,从今往后,唯殿下马首是瞻。”
赵桓满意地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转入正题:“王程在北疆打了胜仗,二位可知?”
书房内气氛微微一凝。
秦桧和王子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忌惮。
“臣……听说了。”
秦桧声音干涩,“五百破两万,阵斩西夏李良辅,围困十万联军于野狐岭……秦王用兵,确实鬼神莫测。”
他说这话时,牙齿都在打颤——既是恨,也是怕。
王子腾老脸更是难看。
赵桓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温和:“王程确是当世名将,这一点,本王也不得不承认。可正因如此……”
他顿了顿,手指轻敲桌面:“他在北疆立下的功劳越大,朝中某些人就越不安。二位说,是不是?”
秦桧眼中精光一闪:“殿下指的是……?”
“李纲,李斌,南安郡王,还有那些御史。”
赵桓缓缓道,“这些人仗着与王程交好,在朝中结党营私,排斥异己。
如今王程在北疆连战连捷,他们更是气焰嚣张,连本王这个监国亲王都不放在眼里。”
他看向秦桧,意味深长:“秦大人,你在礼部多年,最懂规矩。你说说,这朝堂之上,是该论功劳,还是该论纲纪?”
秦桧瞬间明白了赵桓的意思。
这是要动手了。
借“整顿朝纲”之名,清洗王程的党羽。
他心中狂喜,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殿下,李纲等人毕竟是朝中重臣,又有军功在身。若要动他们……恐怕不易。”
“不易?”
赵桓冷笑,“本王既然请了‘监国辅政’的印信,就是要做这不易之事。朝纲不振,何以治国?奸佞不除,何以安邦?”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王程在北疆为国征战,本王在朝中为他肃清后方——这本是相辅相成的好事。
可若有人借着王程的功劳,在朝中为非作歹……本王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秦桧和王子腾连忙起身:“殿下英明!”
赵桓转身,目光如电:“秦大人,你是礼部侍郎,掌管官员考核。
王子腾,你虽被降为兵部郎中,但在军中旧部众多。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们吧?”
秦桧躬身道:“臣明白。李纲去年在河东路督办军粮,账目上……有些不清不楚之处。臣会让人仔细查查。”
王子腾也道:“李斌在枢密院时,曾举荐过几个将领,后来都在北疆战死了。此事……也可做文章。”
赵桓点头:“分寸要拿捏好。不要一棍子打死,要慢慢来。
先让他们‘暂避风头’,‘回家养病’。等王程回来时,朝中已换了天地,他想说话……也没人听了。”
这话说得阴毒,却正中秦桧下怀。
他想起王程在幽州时对自己的羞辱,想起在天牢那半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心中涌起滔天恨意。
“殿下放心,”秦桧声音发狠,“臣定会让那些‘王党’知道,这大宋的朝堂,究竟是谁说了算!”
腊月二十,大朝会。
天色未明,文武百官已齐聚大庆殿外。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呵气成霜,可众人心中那股寒意,比天气更甚。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朝会,将决定许多人的命运。
“铛——铛——铛——”
景阳钟响,宫门洞开。
百官鱼贯而入,按品级分列两班。
秦桧和王子腾站在文官队列中,穿着崭新的朝服,腰杆挺得笔直。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都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赵桓站在亲王班列首位,今日特意穿了明黄色亲王蟒袍,外罩猩红貂裘大氅,头戴七梁冠,气度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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