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言笑道,“我今日陪着你和女儿!”
芴春浅笑,悬挂着的泪珠落在她面前的玉瓷盘中,滚落一下即碎裂了。
次日一早,福康安便回了建功斋用早膳。刚喝了一口薏米羹,福康安从小吃吴主厨做的膳食长大,自是一口就尝出来这不是他的手艺。福康安看向嫣凝,“吴主厨可还在院中?”
嫣凝搅动的瓷勺顿住了,她颔首,“在,只是我见他年事已老,便让他不再『插』手各院的膳食,恐他年老忘事!”
她换主厨时,竹香曾告知过她,吴主厨是从小跟着福康安身边伺候长大的。若是换主厨,这事须得请示老夫人。
嫣凝去问老夫人时,老夫人虽不解她为何换下吴主厨,不过毕竟已是嫣凝掌管府中事宜,自己也不好『插』手,便随了嫣凝的心意。
福康安知嫣凝心中对吴主厨生了芥蒂,没有再言其他,只交代嫣凝不可亏待了他即可。
自芴春早产以后,吴主厨已经形同厨院下人,只在厨院干些杂活。虽知自己是被夏儿所连罪,但见福康安对夕盈的态度,这件事他说不得,只能默默的受下。
嫣凝虽给了他允诺,让他可告老还乡。但他不能离开富察府,那样便形同一条被主人丢弃的狗,他已经残了身子若是再残了名声,那他便连一片安身立命的荒芜残地都寻不到。
刘主厨是吴主厨一手教起来的,对他倒也感恩着,故派些轻活计给他。
端着一箩剥好的栗子,吴主厨挽起了满是油光的袖子,这是先帝驾崩时他穿过的旧缟素袍子,上面的油光还是宫里御厨房里的烟熏出来的。
他喃喃自语道:“这栗子粉需要仔细的磨,磨得比外面花圃土地上那细沙粗一分。只能粗一分,磨得粗了,老夫人如今的年岁,定是不喜这种粗糙口感,若是磨细了,便不爽口了。”
吴主厨讲完看了一眼屋子里胡『乱』堆着的杂物器具,无力的苦笑着,哪里还有人在这听他碎碎念叨。
窗棂被油纸糊着,透不进来日光,屋子里显得有些暗沉。吴主厨一张苍老的面容隐在其中,看不出他昔日在厨院的风光。他没有再继续叨叨下去,埋头干起了自己手上的活计。
栗子粉磨到一半时,厨院里的一个小厮进来粗声道,“喂,前院派人传话说,有你的同乡来找你!”吴主厨的手顿了一下,凭他以往的脾气,直接一脚踹上去。转念又一想,若是往日,这些被他呼来喝去的小厮敢这样和他说话么。
他失落的叹着,如今的身份却是不同于往日了。放下手中的栗子粉后,他想着来找他的同乡会是谁,以前同乡中那些想在富察府当差的人逢年过节都来孝敬他。不过,太后大丧期间,谁会来找他?
吴主厨实在想不出是何人,便换了一身新的缟素长袍,往前院走去。
建功斋的下人为福康安与嫣凝收拾进宫行装时,福康安命她们装了一些二人的单薄衣物。嫣凝看了一眼厚厚鼓起的包裹,深知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府上。
春日阳光明媚,若不是府道的石青板上遗留了滩滩水渍沾湿了嫣凝的鞋袜,于她而言,昨夜的大雨嘈嘈切切都不过是她一场梦而已。
马车停在府门前,四匹马而拉的马车,在京城中是极少见的。
一身黑『色』粗布衣褂的魏长运绕着马车走了一圈,虽然太后大丧期间,马车上未悬坠任何装饰物件。可是光看这车厢的做工、木材,也令他不断发着啧啧之声。他已经是几十年没有『摸』过这种贵气的马车了,想当年宫中的銮车他都已经瞧烦了。
吴主厨出了府门,老远就看到魏长运的手在富察府的马车上蹭来蹭去。富察府前院管家罗松在吴主厨之前,跑去呵斥了魏长运。
魏长运对他嗤之以鼻,吴主厨是宫里出来到富察府的,身份自是比其他的奴仆高了老远,自己又是他的老乡,不过『摸』了几下,就被人呵斥,这富察府的马车再尊贵还能比过皇宫里的去。
魏长运朝罗管家啐了一口痰,拍了拍自己瘦弱身板的前胸,“我曾经可是圣祖爷宠妃月姑娘的贴身奴才,要是搁圣祖爷那会,你富察府小小的管家给爷提鞋都够不到爷的脚后跟!”
许是说的急了,他又咳出几口痰。
刚满三十年岁的罗管家见比自己年长了几十岁的魏长运,即与吴主厨相识,那也定是宫里出来的太监。可看他的样子,穷酸落魄,又如此倚老卖老,罗管家不免嘲讽道:“月姑娘?若真是圣祖爷的宠妃,又怎么会是姑娘?你要真是宫里的,那便往了宫里去,我富察府可留不住您!”
吴主厨紧走几步,把欲再说些什么的魏长运拉离了马车。他神『色』紧张的呵斥道:“你莫要闯下祸事,如今我们夫人可是有孕在身,马车若是有了任何闪失,你可担罪不起!”
魏长运见到吴主厨,心里更有底了,他一手拉住吴主厨,一手拽住罗管家争执。“问问你们富察府上的吴主厨,我是不是月姑娘的贴身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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