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和第回来,嫣凝便取了福康安书房留下的墨宝描摹着练字,绣院的嬷嬷时不时拿一些婴孩的百福花样子与她看着来日里她腹中孩子的衣物。
因府上先有了筠妡,一些女儿家的贴身小衣物倒不用发愁,绣院存备了些。若嫣凝腹中的孩子是个小少爷,那许多贴身小衣物便要重新裁制了。
原是不必如此着急的,但嫣凝在等着和珅查清晴月的身世,心神总是宁和不下,便想找些事打发日子。
此事传到了春樱苑,芴春冷笑了两声,到底是嫡室的孩子,尚不知儿女便如此娇养着。
闲言碎语在建功斋与春樱苑之间来回的倒着,嫣凝对芴春心中存着的怨气也不甚在意,筠妡在府里的吃穿用度样样与德麟平齐,何曾苦过她半点。她心中知晓,芴春争的不过是嫡庶的地位尊卑。
永琰一事后,老夫人心中与嫣凝生出了芥蒂,可嫣凝腹中是富察府的嫡室子孙。她虽甚少出牡丹堂,却每日都令李嬷嬷来瞧看嫣凝与腹中孩子是否无事。
京中局势忽变,十一贝勒永瑆连连得皇上召见,其风头比之永琰昔日更盛了许多。李侍尧起初随侍十七阿哥永璘,如今见十一贝勒永瑆更得圣宠,算着皇上与永璘的年岁,他渐渐趋势于永瑆。
阿桂对于储君之位心怀坦『荡』,不甚在意。十五贝勒一党的刘庸、纪昀在永琰受罚紧闭府院间,对朝堂之事坦然处之,对其他阿哥依旧是交情浅淡。和珅则是游刃于皇上与朝堂之间,权臣之势日益高涨,和珅一党与十五贝勒一党有渐离之势。
京官权臣对四位皇子的态度令其他官员捉『摸』不透,当今圣上虽最忌结党营私,可这官场沉浮,岂是一己之力可处之。皇上的年岁,纵使高寿,也不过几年光景。不早早的跟好了新主子,等来日新君继位,为固权势,除得便是那些忠于先帝一党。
你若忠于先帝,少不得要对当今圣上不尊,况且哪位帝王愿受先帝的管束,故新皇登基最先做的便是肃清朝堂。
在京的几位权臣,有避嫌的,有顺着皇上心意易主的,有自成一党成为四位皇子争相拉拢的。
如此一来,富察府对四位皇子态度尤为重要。寂寥了数月的前院厅堂,终日有人翻新着花样来登府门拜访。
老夫人与嫣凝皆无法迎送宾客,福长安受福康安之命搬回了富察府,家眷中只携了嫡妻芮楹与侧室芃叒。
芮楹居在绮罗轩,芃叒仍居在蓬仙苑。绮罗轩比邻长亭苑与牡丹堂平齐而坐落,而蓬仙苑虽与春樱苑相隔甚远,却是离西路院落更近些。
从菊香那处听闻这是福长安的安排后,嫣凝面容淡淡,私心却暗叹着,福长安虽看着嬉笑皆行于『色』,倒也是个透明的主。此番安排,即不驳了芮楹嫡室的颜面,又借芃叒曾居在蓬仙苑一事,给了芃叒石阶,不至于受府里人的非议。
原本清静的富察府因多了三位主子,变得喧闹起来。
有福长安的不许扰了建功斋清静之命在先,芮楹与芃叒只是相隔三两日的向嫣凝请安。
芮楹姿『色』虽不算上等,倒也算得佳成,有九门提督嫡女的身份震得福长安正妻之位。芃叒虽讨得福长安欢心,却处处须低她一等。
瞧芮楹与芃叒斗气斗厌了,嫣凝每每以身子乏困不再见二人。
日子长流如府院凉亭下圈着的一汪汪池水,枯燥平缓,涌不出府院之外。而嫣凝的心境却不似那碧汪汪的池水静和,沉静的面容下是心中紧紧缠绕的凡尘杂事。
晴月与她之事,福康安与永琰之事,和珅与永琰之事,而这三个男子又与她有着不可隔断的关联。
一层层的缠绕着,宛若她项上发髻,在竹香的手下,一丝一缕的紧紧箍在一处,纵使簪子锋利,『插』进去也松弛不了架子发髻分毫。
嫣凝一时气恼,拔下了发髻上的步摇珠钗,云鬘散下。压在项上的重量减了许多,嫣凝心中也舒展不少。
刘主厨记挂着吴主厨与自己的师徒情意,在嫣凝察看厨院食材用度时向她提及吴主厨年事已高。
嫣凝虽知晓刘主厨向自己提及吴主厨一事的私心,但眼见吴主厨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的灵活。她也心生了恻隐,又觉得留着吴主厨在富察府也无别的用处,便令罗管家亲送他回家乡。一来了他心愿,二来防着日后有事找上他,他也会记挂着今日的恩典效忠于她。
安排了罗管家定让吴主厨荣归故里后,嫣凝心中自嘲着,何时她也学会了这般长远筹谋。
吴主厨得了信,向嫣凝辞行,把上次未告知嫣凝的有关晴月之事一并说了出来。
吴主厨跪在嫣凝小憩的暖榻前,已是暮夏时节,石板泛着凉气。本斜靠着香木软枕的嫣凝猛然起身,把手中的玉瓷碗扔在他膝前,厉声道:“好个老『奸』巨猾的吴主厨,若不是念在你侍奉将军长大,我定令你落魄还乡!”
嫣凝眉眼紧蹙,未施粉黛的面容清冷威严,云鬘散于肩上,在朱砂红的宋锦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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