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怒看着昏厥的嫣凝,富察府的颜面及福康安的颜面都葬于嫣凝之手,此刻她恨不得把嫣凝生吞活剥。
德漩的哭声令老夫人回了神,她盯着两个『奶』嬷嬷怀中的孩子,心中生出了不忍。
日暮西陲,红霞织就云缎,似嫣凝身下一抹抹鲜红。老夫人出了内室厉声命令富察府几个管事的奴才道:“今日之事若有人敢私下非议,我便拔了他的舌头!”
昔日老夫人虽严于治家,但今日这般眉眼透着杀气的样态,下人是头一次瞧见。身着黑缎绣福字,牡丹花镶边旗袍的老夫人扶着李嬷嬷的手立于朱红镂空的正房门外,肃穆威严之气势令下跪的奴才们只偷偷瞧了一眼,便垂首应道“是”。
下人们总是能从主子惩戒的厉害程度,瞧出事态的轻重。人人私叹着,为保小命,今日这事必是要烂于他们心中生出痒根了。
深夜寂寥,细雨悠长。
嫣凝醒来,已是烛台落满了烛泪。窗棂外的悉悉索索声不断,似人语,细听便是小雨斜拍了廊檐瓦砾。
嫣凝的手扶上自己平坦了的肚子,香儿产子夭折那日的情景浮现在她眸前。她惊恐着想起身,却被疼痛撕扯回了床榻上。
守夜在帷幔处的菊香听到声响,即刻跑到床榻处,为她掖好锦被。菊香看着嫣凝轻声道:“稳婆交代,夫人身子虚弱,不能扑了冷风!”
稳婆?
嫣凝看到自己身侧空空,心中惊恐愈发肆意蔓延,她一把抓住了菊香掖锦被的手。她莹亮动人的眸子在昏黄的烛光下变得锐利起来,急切的声音中透着虚弱,“我的孩子呢?”
知晓嫣凝的担忧,菊香温笑着,“夫人不必惊慌,德漩少爷与筠婠小姐在『奶』嬷嬷屋子里!”
德漩,筠婠。
嫣凝心中默默念着这两个曾书于宣纸上的名字,那时离她尚远,不过是四个字而已,如今却是她的一双儿女。她唇瓣绽开,绝『色』的面容笑意莹然,“快扶我去瞧一瞧他们!”说着,嫣凝便要强忍着疼痛起身。
菊香用滑落的被子捂住嫣凝的身子,劝道:“夫人现在尚不能起身,若是染了寒病,可怎么喂养少爷与小姐?如今细雨连绵,待明日雨停了,我去让『奶』嬷嬷把少爷与小姐抱来。夫人觉得这法子可好?”
嫣凝闻言,觉得菊香的话在理,自己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同芴春般落下不能痊愈的病根,纵使有心照看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也是无力抵过生老病死。她扶就着菊香的手躺下,眸子随着菊香为自己掖被子的手来回转着,心中却急迫难耐。
雨拍瓦砾声混着清脆的铜漏声,在寂寥的深夜缓缓的淌过嫣凝耳中。她一心的欢喜,品味着初为人母的情怀。
她从未想过自己腹中竟是一双儿女,府院错综的嫡庶关系也褪不去嫣凝此刻心中的期盼。她的手在锦被下,细细描绘着德漩与筠婠的模样。睁着双眸到天明,细雨果真如她祈愿那般停驻了,『奶』嬷嬷陈氏抱了德漩、张氏抱了筠婠放置于嫣凝臂弯中。
两个熟睡的小家伙躺在自己身侧,嫣凝只剩了感叹,这是她的血脉,是她与福康安相交融的血脉。不同于德麟,更不同于筠妡。她的手碰上德漩怕惊醒了他,碰上筠婠怕自己的指甲会划破她玉瓷般的吹弹肌肤。
两个『奶』嬷嬷与屋子里的丫鬟都掩面笑着嫣凝此刻的窘态,嫣凝见她们满面笑意,猜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定是笨拙极了,不免羞了脸。她苍白面容上带了一层淡淡的娇羞粉润,看得一屋子的丫鬟嬷嬷心中惊叹着,也难怪嫣凝身边闲言碎语不断,这副绝『色』面容纵使她们看了也是心生怜意的。
孩子饿的快,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哭闹着。嫣凝想自己喂哺,无奈身子未康健,便让『奶』嬷嬷把两个小家伙抱走了喂哺。
『奶』嬷嬷刚走,菊香沉思了一会儿,恐老夫人再次登门建功斋,就把老夫人一怒之下掌掴嫣凝脸颊之事告知了她。
嫣凝面上的慈母笑意僵住,她心中亦知晓,这一巴掌是打不散老夫人心中怒气的。若是老夫人不问及她去和第的缘由,打上数十巴掌,她也是愿意的。
牡丹堂初夏新移的几簇散尾竹被雨水冲刷后,细长叶上的水珠在日光下晶莹透亮。雨『露』滑落烟翠,碎了一石板的珠泪。
老夫人端着青花瓷盖碗,荷叶的清香袅袅飞出,却无法抚平她心中的杂『乱』。
福隆安端坐在主位之下,有些发福的藏蓝身躯被厅堂内的紫檀熏香环着。他瞧着老夫人的面『色』,斟酌着用词。
“儿子知道额娘因德漩与筠婠心生欢慰,可这京城中的风言风语生生打了我富察府的颜面!如今三弟戍守在外,额娘怎可让他后院败了风俗······”
老夫人未等福隆安说完,便把盖碗重重的搁置在桌上,她厉看了福隆安一眼。“你是顾及着康儿的颜面,还是怕康儿违逆了圣旨连罪你!”
福隆安哑言,端起桌上盖碗猛灌着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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