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零年六月,广州。
连日来的暴雨,让狭窄的河涌起了大水,有人家的渡船被冲出去了好远,只能站在门洞里扯着嗓子大骂:“这糟糕的鬼天气…!”
然后又屁颠屁颠地沿着岸道去追那些飘落的船只,有几件不知道从何处漂流而来的衣裳挂在了船头的旋子上,像是举旗反抗的士兵,冲着丢船的人摇旗呐喊着:“反抗无罪,愚昧尤祟。”
可平民百姓们,谁还会管顾你们这等打着行旗口号的洋务派?一个不屑地“切”声加白眼,镇退至好几步,便也悻悻然。
格致书院从开春以来就过得不尽如人意,几次搬迁也没能阻挡人们消极的心绪,各家恨不得把自家的学子紧锁家中,不去参合那些让人揪心的反清政府游行活动。
北方义和团运动的报道,每日都会上演在各家报刊杂志上,内容无比统一;“自北方各地发生义和团运动以来,平民百姓死伤无数,外国教会教堂数座被毁,北方平原上的人们正在遭受着史无前例的大灾难…”总之,如此报道云云,经过众人之口传述,几经变味。
有人说,北方犹如地狱,人人都在那片炼狱场里活得艰辛,稍不留神就会横尸遍野,清政府已经无暇他顾,百姓们只得唉声怨道:“皆是无良…皆是无良…!”
还有人说,一部分义和团已经南下各地,不久就会侵占省中,到时又将如北方那般,瞬时间,人人惊恐不已…
南方各地人心惶惶,为了安抚这些人云亦云之人,总督府拟了告示在各处张贴,可南方意士颇多,有人恐于义和谣言,也有人想加以利用纷乱。
距离省中不远的香港,九龙租界的一处偏僻住宅里。
今日天气甚是不好,下起了大雨,还伴有风声萧萧直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谁家的窗户没有关上,被大风吹得直拍打窗帷。
几个身穿长褂之人围在一处,正讨论得热火朝天,似乎有了激烈的争执,场内的气氛尤比外面的风雨飘摇。
只听得一人说道:“目前省中氛围明显惶恐,民间彷传义和团有南下之举。”
另一人问道:“可有确切消息?若是省中真有义和成员滋扰,对我们来讲,也未尝不是一个大好时机。”
又有人疑虑道:“此时可谓良机?然听闻省中总督府已在各处张贴告示,可为安抚平民之心,若是未做周详,必定方寸大乱。”
一年轻人闻言,瞬时站了起来,不满道:“陈先生又何这般?我们的计划从年前就已开始布置,若不是先生瞻前顾后之举,兴许早已成事,又何苦这般折腾?”
此年轻人正是伍子洵的同窗文纬,性子依旧暴躁急切,早已对现如今的清政府饱有不满,可屡次被陈先生压制,年轻人的焦躁脾性瞬时就爆发了…
可陈先生早已熟知文纬的这般脾性,也不生气,反而宽慰道:“文纬若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贸然行事,将来是会吃苦头的。”
文纬以为陈先生是在讽刺,便觉不爽:“陈先生这般诋毁文纬是为何?”
陈先生哂然:“何来诋毁?文纬不必如此敏感。”
年轻人气血重,对事情都带着满不在意地气色,不以为意道:“陈先生好生怯懦,怎可这般三番五次让人难堪?往次文纬敬您身份厚重,不愿与您争辩,可若再这般,何时才能成事?先生不知时不等人,转瞬即逝的道理吗?”
一旁的众人见两人有些面红,都纷纷劝解道:“文纬是年轻人心性,做事不可莽撞为之,陈先生也是顾及你身安危罢了。”
文纬不满:“我身之安危,自有我自顾。”
如此少年心性,让一众人被堵得悻悻然,纷纷做起了壁上花,看两人该如何应对。
陈先生被眼前的年轻人如此评价,有些潸然,但也无奈问道:“文纬可有周详计划?可说与我等听听,若是合理,便也告知孙先生无妨。”
文纬这时才算有了乐意,欣喜回答:“省中既有义和团之谣言,我们何不利用这段时机,策动一次清政府命官刺杀?让那帮愚昧之人慌了手脚,也好趁机谋划惠州之事?”
陈先生问:“文纬可有想过何人可行?”
文纬便答:“至少是总督府之人!至于何人,先生可有人选?”
陈先生讪笑:“文纬以为刺杀清政府命官是在菜场挑选?想要何人便可?”
文纬争辩:“陈先生不是正问文纬?若是先生对文纬有任何意见,都可名正言顺地讲出来,不必如此冷嘲热讽,文纬是年轻气盛,可不代表不能成事。”
“那文纬觉得总督府何人可行?可有周详计划?刺杀清政府命官可是极大之罪,我等虽有各方意士扶携,可也并无贸然之机,李中堂不是迂腐之人,更有各方军队拥簇。”陈先生又问道:“文纬若是有周详计划,就不应在此愤愤不平。”
“先生何以这般伤人?”文纬怒极反驳道:“我虽无周详计划,可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那李中堂肯为百姓谋利,也不至于让省中人恐慌不已,几张告示何以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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