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之人，何谈救济他人。”
男子冰冷的声音，毫无温度地传入洛西园耳朵。
她回头看时，一个灰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她身后的雪地里。
冷峻的脸上如冰坨子一样冒着让人看一眼便退避三舍的寒气，周身之气，亦是冰冷的和四下里的冰雪一般无二。
男子和她一样，既没有戴笠也没有打伞，梅花般大的雪片，落了一满头，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白头老翁。
洛西园抱着“小笼包”，警惕地盯了他一眼：“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男子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掷在地上，正是官府通缉洛西园的告示。
洛西园盯着他的眸子，冷声问：“你是谁？”
男子依旧声如冰刃：“开封，郭羡。”
洛西园一怔，记忆中确未与此人有交集。
怀中“小笼包”突然哼唧了几下，她伸手轻抚了抚它的后背。
“阁下欲将我送给官府讨赏？”
洛西园眼中眸光冷了下来，左手抱婴，右手按上了腰间比目剑。
“冰坨子”郭羡，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匕首。
洛西园一看见那匕首，便急躁了起来，狠狠瞪着他道：“你把东庭怎么样了？”
那匕首正是她在京城亲自挑选了很久，送给东庭防身所用的兵器。
匕首上的“东”字，是她亲手刻上去的。
这匕首当时是一对，另一把上刻的是一个“西”字，送给了椿芽防身。
这匕首，椿芽和东庭二人，向来是不离身的，即便是晚间睡觉也是藏在枕头下。
郭羡微微挑眉，一开口仍是冰冷：“你的人，我藏在城北的包安镖局，镖局的包老板，是我的义兄。”
洛西园右手仍未离剑，眼中疑色更重。
她看不出此人武功深浅。
“你的意思是，你救了他们？”
郭羡点了点头，不太想理这个戒心重又啰嗦的女子。
“是，受人之托。”
郭羡捏了捏眉心，冷凛的脸上又多出一丝无奈。
“该机灵的时候蠢笨，救助她之人倒是戒备的紧，也不知这样蠢的丫头，他怎么会看的如此重……”
洛西园没听清他后面那一串长长的低语，只道是郭羡又说了什么关于东庭小桃的要紧话，赶忙问道：“东庭他们怎样了？”
郭羡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鄙薄。
“走吧，我若要害你，早就取了你性命，何需要等到官府动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起来，一步一步，没用轻功。
洛西园一愣，到底还是追了上去。
快步追到他身后时，旋即想起他眼中的嘲讽，遂也不忿道：“口出狂言，说的好似自己是天下武林第一人……”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落入前面灰袍人的耳中。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反唇相讥。
走了半晌，转过几个街角后，郭羡忽地停住脚步，扭头盯着洛西园，仿佛看一个什么极古怪的事物。
“你莫不是以为江湖是你家后花园？”
洛西园不解，不知该如何接话。
郭羡眼中鄙薄之色更浓：“你当真打算一直带着这个东西？”
他以手指了指洛西园怀中的“小笼包”。
洛西园更是不解了，将“小笼包”往郭羡身上一推：“那给你！”
郭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了一跳，忙不迭地往旁边一躲，脸上嫌弃之色简直无以复加。
郭羡冰坨子一般的脸色，冰寒之意带了些怒意：“你以为养个娃娃很容易？你知道这东西是谁弃在街头的？你自己目前的处境，你没掂量清楚？”
洛西园重又抱好“小笼包”，撇了撇嘴，振振有词道：“说不定这娃娃将来也是本少侠第二呢！不就是养一个奶娃娃嘛，去雇个奶娘好好养着就是了，若是冻死街头，将来天下武林说不定就损失了一名我这样的天纵奇才呢！”
郭羡被她这番“理论”震的头皮发麻，终是满脸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转身加快了脚步。
洛西园也不理他，跟着进了一个大院子。
院子门口的朱红牌匾上，写着四个遒劲大字：包安镖局。
郭羡突然刹住脚步，身后的洛西园也是身形一顿……
院门紧闭，虽说冬夜寒冷，镖局门口无人守夜，也算正常，门上的灯笼也是亮堂着，但他二人却是不再向前多走一步。
常年行走江湖的人，对血腥味尤其敏感。
包家，似乎不好了。
郭羡一个眼神示意，洛西园随即点头。
二人绕道而行，奔至包家后门。
后门没有点灯，门却是虚掩着，院子里头的微弱灯光从门缝里若隐若现地透了出来。
夜风缭绕，分外的森冷。
“别进去……”
郭羡一声低喝，却是无用。
洛西园仍旧推开了包家后门。
一开门，便是触目惊心的场面……
后门打开，是一个阔朗的花园，树木上的积雪泛着淡淡的白光，地上、石阶上却是血液凝结暗红，十七八具尸体，男女皆有，死状极是惨烈可怖，全身上下都是被利刃割伤，无数伤痕交迭，竟是看不出原来面目。
“又是同样的杀人手法……”
洛西园看着满园的尸体，面目有些抽搐，浑身发抖，既惊且怒。
郭羡倒是面不改色，还亲自动手，细细检查了几具尸体。
郭羡拍了拍手，虽说不再像个冰坨子了，脸上神情却仍是淡漠疏离。
郭羡问道：“你说的同样的杀人手法是指？”
洛西园忆起绿蕊的死状，遂和郭羡说了。
郭羡却是一惊，道：“绿蕊？风波楼的姑娘？”
洛西园点头，心思沉重：“对，就是官府说的，被我杀的那个。”
郭羡亦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方抬眸问道：“你怎地不去找你朋友？”
洛西园听了他这一句，却是笑了起来。
“现在才想起来问，还没有蠢笨到底，说吧，你是受谁之托？”
郭羡见她反问起来，脸上又重现了冰坨子的气质：“不可说。”
洛西园心知这人脾气不好，不与他计较，遂解释道：“被你藏在这里的是我徒弟，我一到后门这里就看到了他给我留的暗号，知道他安全离开了此地。”
郭羡蓦然回头盯了她一眼，有些惊诧，冷声问道：“你早已知道？”
洛西园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漠然了几分。
“你以为若是我的人现下死在这里，你真的还有命活着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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