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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到巴特莱的“胆识”和“影响力”,认为他或许真能成事,或者至少能成为制衡奥托家族的一股强大力量。甚至连少数原本置身事外的宫廷重臣,也不得不对这位来自约纳省的“刺头”子爵另眼相待,或是出于忌惮,或是暗中押注。
正是凭借着这股逐渐凝聚起来的暗流和支持,巴特莱的底气才越来越足。
这也是为何他后来敢于在庄严肃穆的宫廷大殿之上,如此公开且尖锐地当面质疑财政大臣高尔文——这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一次精心计算的政治表演。旨在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力量和“民意”基础,同时进一步撕裂宫廷表面上的团结。
他的每一次挑衅,都是对那张无形蛛网的加固,也是向着权力顶峰迈出的坚实一步~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桌面上,跃动的烛光穿透那只盛满殷红液体的琉璃杯,将葡萄酒映照得如同浓稠的、刚刚流淌出的鲜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巴特莱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举起手中的酒杯。他没有看向任何具体的事物,目光仿佛穿透了空旷的墙壁,投向了遥远的南方,投向了那个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身影。
一丝混合着冰冷杀意和志在必得的笑容,悄然爬上了他的嘴角,在那张被野心侵蚀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他对着空气,如同吟诵般低沉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虚伪的敬意和毫不掩饰的诅咒:
“亚特大人……祝你好运。”
话音刚落,他仰起头,将杯中那如同鲜血般的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不是醇香,而是一种仿佛饮下胜利预兆般的灼热与快意。空杯被随手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祝福,是他为那位南境伯爵送上的、最恶毒的死亡宣告~
…………
“阿嚏!阿~阿~阿嚏!!!”
贝桑松南部,卢塞斯恩省,莱特斯瑞城。
夜色深沉,城中最大的旅馆“旅人之息”二楼那间最为豪华的卧房内,宁静被一连串突兀的声响打破。
裹在柔软的天鹅绒被子里的亚特猛地抽搐了几下身体,强大的肺活量让他的喷嚏声在宽敞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该死!”亚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刚被惊醒的沙哑,他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一句,“是哪个该下地狱的杂种在背后咒骂我~”
这种感觉没来由,却让他十分不爽,仿佛被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盯上,隔着遥远的距离朝他吐出了冰冷的信子。
守在门外的贴身侍卫显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立刻将耳朵贴近门板,凝神细听片刻。除了自家大人那声不满的嘟囔和窸窣的翻身声外,并无其他异响,不像是遭遇危险。
侍卫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出声询问或推门打扰。自家大人连日奔波,难得能在舒适的床铺上安睡,或许只是被夜风呛到了而已。
房间内,亚特却有些睡不着了。他睁开眼,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床幔轮廓,眉头微蹙。到了他这个位置,明枪暗箭早已是家常便饭,但这种源自直觉的警示,他从来不会完全忽视。
“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喃喃自语,眼中的睡意逐渐被清醒的锐利所取代。
贝桑松的暗流,还有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敌人,一切都不会因为他暂时的胜利而停歇。
他翻了个身,将那份莫名的恶寒压在心底,但警惕的种子已然种下。
伦巴第的战火已然平息,这个曾经强盛的公国如今覆灭,近半数最富饶的领地被他的军队实际控制。
这本是辉煌的胜利,但亚特心中没有半分轻松。他比谁都清楚,那些远在北境,如同豺狼虎豹般的勋贵们,恐怕早已嗅到了这片新领地的血腥味,正蠢蠢欲动,磨砺着爪牙。
而他自己他,作为此次南征战役中军功最着、获益最大的领主,自然而然成为了所有人目光聚焦的中心,也必然成为了无数人嫉妒和算计的目标。
尤其是在弗兰德逝去,新君初立,整个侯国刚刚经历了一场牵扯多方、结局变幻莫测的大战之后,权力结构正处于最脆弱的真空期。
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谁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定然会像闻到腐肉的秃鹫,拼命扑上来,想方设法从这场盛宴中,为自己撕扯下尽可能多的利益,扩张领地和势力范围。
亚特眨了眨眼,驱散些许疲惫,深深地吸了一口深夜微凉的空气,试图让头脑更清醒些。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孤寂。灰白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在房间的地板上洒下稀疏而冰冷的光斑,如同破碎的银币,却无法照亮角落的黑暗。
越是接近贝桑松,他心里的那份不安就越是清晰、沉重。这种莫名的不安,自他接到宫廷财务大臣高尔文那封语焉不详、却又隐隐透着急促的来信后,便如同附骨之疽,一直缠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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