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十九缴获（上）
新山缉毒支队一把手风尘仆仆地赶到盛安市局刚消停清撤了专案组没几天的大会议室，叉着腰气势冲天地站挡在一众被顾形这根儿“风韵犹存”善于哄骗的老油条噎得脸红脖子粗的青蒜头身前，掠过顾队长的肩膀头，扬起脑袋看了眼温晨这号曾经顶着“陈经理”的名头跟他们打过几回交道的愣头青，敛回视线又扫了眼气死人不偿命的顾形，寒暄两句打个圆场的闲话都没说出口，先脑袋疼牙疼地嘬了下牙花子，愁人地叹了口气。
顾形倒是挺有耍赖的自觉，搭眼觑着眼跟前满脸的苦大仇深，没好意思笑出声，紧忙把手递过去，把对面抬到半路的胳膊捞捧在怀里：“诶哟，多大事儿啊，尹队你怎么还亲自赶过来了？”
“少……少——少跟我套近乎啊！”
尹贵平年过不惑，身量不低，早些年执行任务的时候中过枪，子弹差点儿嵌进脊椎骨，陈年旧伤的损耗都在筋骨里，腰背总无意识地佝缩着，掀起眼皮看见顾形嬉皮笑脸的表情就来气，握住他的手先礼节性地晃了两下，磕巴一句就铆着劲儿甩脱出去。
“不是我说你啊顾形，你这刑侦队长怎么越当越赖叽，哦——合着就许你们走办案流程，我们就不许？就得撅在你们屁股后头等着捡口饭吃？你们今天不是都审过了吗？那人我们带回去有啥毛病？还非得扣在你们这审？那是不是这案子一天没查到供货源头没端个底儿掉我们就不能走，还得在这搭个窝棚建个办事处？——年轻轻的不学好，不地道……”
“也不知道是谁不地道……趁高局没在，这乌泱泱来了几车人堵在盛安市局门口——”
尹贵平长腔短调的“谆谆教导”还没说讲完，头顶着“代理队长”名号的温晨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冷哼一声，歪身往会议桌上一靠，没遮没挡阴阳怪气的话还在嘴边晃悠，胳膊上就被顾形嘶声抡了一肘。
“这不都是为了工作为了查案子嘛……新山查出来的量可不少，不捋清楚这点儿东西从哪来，你们撂在手里头也不好往上报，这货要真是从盛安流出去的，兜一大圈儿到头来不还得哥儿几个合作搭把手？”
新山这一半年被盛安年节前沣西坝庄的案子牵拽得绊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临挨着的地界儿彻查清算，连带新山盯了挺久的大小灯头也杯弓蛇影地把脖子缩回到龟壳里头，本来手拿把掐顺藤摸瓜的“业绩”直接销声匿迹原地打折，好不容易逮着个落在手里的现成熟鸭子，任谁也不能就这么拱手送到旁人的饭锅里头。
然而盛安为了沣西坝庄案的幕后黑手铺陈了几年之久，临到收网时醒了个卧底又搭进去缉毒支队的一正一副，蹚了一条血路走到如今，这重要的证人线索显然不敢再轻易假手。
顾形一把握住尹贵平摆了又摆的胳膊，揽住他就嘴皮子闲碎地往会议桌前落座，忽悠合作不成，就拽着鼻孔朝上的温晨，翻捡起同门出身的张一白和贺东的陈年往事，把道德绑架的小夹板给尹贵平套上，连哄带骗地把这一屋子的躁动按下，从长计议地拍了拍老尹大哥的肩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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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思来抱着一摞化验单和比对报告火急火燎地从省里的中心实验室跑回来，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半点儿剑拔弩张的阵仗没赶上，眺着顾形那副虚头巴脑磨破了嘴皮子的倒霉表情，转头又看了眼输了猜拳正闷头收拾宵夜饭盒的温晨和那俩显然偷摸作弊使坏的小坏蛋，抬手把文件捧砸在顾形跟前，顺势接过江陌递过来的盒饭，揶揄地撩了顾形一眼：“还真把人哄回去了？”
“哪儿啊……光支个嘴唠嗑，半点儿好处不给，那先头部队是怕咱们得到点儿风声把人藏着不给，头衔不够也好忽悠——尹队那都老江湖，还能听老顾胡咧咧？”
江陌直截了当地开口戳她师父肺管子，被顾形一个脑瓜崩弹得额头一块通红，捂着脑门躲远了几步，又举着方便筷子溜到祝思来身后：“李书记来了，说是帮他们新山的兄弟做主，这案子后续怎么查她跟高局准保给他们个满意的答复……这大半夜的，市局领导的面子尹队还是要给的，李书记亲自把人送去招待的宾馆吃饭落脚，完了留着老顾在这写检讨书。”
“写什么检讨……李书记谁叫回来的？不得是老高啊，自家人向着谁你也不琢磨琢磨。”
顾形翻了她一眼，咋舌看着不敢使唤温晨倒垃圾桶，屁颠儿屁颠儿地先跑一步的肖乐天，竖起手指头数落两下，“李书记是让我们在这等你，不管咋说得先落个第一手的消息。新山缴的那批货跟盛安最近这几个月市区里零零碎碎散出去的——”
“看报告的话，成分基本一致。”
祝思来搓着方便筷子撇了下嘴，“就是可惜，新山那边怕我们趁机克扣，也没说捎带个样品。”
“这东西你门儿清。这个那个的我要看仔细了都得跟耿秩借个老花镜——”顾形大略扫了一眼，先把报告递到几步凑上前的温晨怀里，临着松开手指尖，又瞟了眼纸页最底下那栏结论上的字眼，疑惑地吸了口凉气：“……那这报告上怎么写的不一致？”
祝思来抬了下眉毛，被盒饭里的炖土豆噎得瞪了下眼睛：“……你看的是另外一份报告。先前审那个从洪信宇小药房扣下——瘦巴巴的小伙子，他交代接触洪信宇全过程的时候提了一嘴，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所以留心跟温晨多申请了一份检材。这个不一致的结果，比对的是当初在沣西和坝庄缴获的那批货。”
“那小子好像说……原来在沣西那段时间……没那么大瘾，后来好不容易联系到洪信宇拿货，结果这瘾头反扑得厉害，去小药店的间隔也越来越近。”
江陌撩起视线看见温晨端着卷宗歪头示意着她一道翻看，晃了晃脑袋没凑前，抱着胳膊稍微回想了一下，心里恍然一沉：“换配方了这是？”
祝思来点头，沉重地望着顾形攒紧的眉心。
“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两种可能。查沣西坝庄那会儿遗漏的部分，有人在想办法提高纯度大幅减量，等机会夹带出售；或者……”
顾形冷哼一声，接上了祝思来的前言。
“盛城际速……保不齐是个不清不白地背上了两口黑锅的倒霉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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