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河面染上一层凄迷的橙红。
蔡瑁与一百余蔡氏私兵,在武陵蛮向导阿木果的引领下,如同幽灵般悄然渡河,踏上了荆州境内的土地。
此处已是荆山余脉,山势渐缓,林木虽仍茂密,但已可见零星开辟出的田畴和远处山坳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与武关道之处那种迫人的紧张感相比,这里似乎多了一丝喘息之机,但也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凋敝与荒凉。
阿木果及其手下武陵蛮的任务至此基本完成,他们并没有留下和蔡瑁一起深入荆襄腹地,而是带着蔡瑁等人穿过了曹军封锁线之后,便是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莽莽山林。
蔡瑁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昔日这些蔡氏根本是不屑一顾的武陵蛮,如今却成了他重返故土的引路人,这世道之变幻,着实难测。
回到了荆襄之地,蔡氏等人就明显活跃了许多。
毕竟他们是这里的地头蛇,他们祖辈不知道几代人,都在此处生活。
在辨明了方向之后,蔡瑁一行人找到了一处庄园。
庄园规模不大,且显然也遭受过兵灾洗劫,屋舍有焚毁的痕迹,田亩荒芜了不少,但总算还能提供一些蔽身之所和有限的粮草补给。
庄园的主人不姓蔡,表面上和蔡氏并无半点关联,但是实际上此地庄园在蔡讽那一辈就被剥离出来,作为『狡兔之窟』而预备着……
蔡瑁看着此地,久久无语,不知道是在感慨蔡氏的现状,还是在回想自己父辈祖辈的远虑。
庄园主人见到蔡瑁蔡氏等人此狼狈前来,惊愕之余,更是悲从中来。从他口中,蔡瑁得知了更多荆州现状。
曹仁曹军之中,确实有一部分兵力,北调参与河洛战事,留守荆州的曹军数量减少,控制力大不如前,主要龟缩在襄阳、樊城、新野等几座核心城池,以及主要水陆通道的关隘处。
对于类似像是偏远一些的这庄园之地,曹军只是象征性的在周边县城内派驻了些许兵卒,征收粮草,维持表面秩序,无力进行有效掌控。
蔡瑁在庄园中稍事休整,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行动。
他知道单凭自己这百余人,难以成事。
若要搅动荆州风云,必须联合其他仍有影响力的本土势力。而首选目标,自然是昔日曾与蔡氏共掌荆州权柄,如今同样处境堪忧的蒯氏兄弟……
……
……
蒯氏坞堡。
此处虽比周遭残破的村舍略显齐整,却也难掩烽火留下的创痕。
蒯良与蒯越兄弟二人对坐于书房,窗外竹影摇曳,映得室内光影斑驳。
几案上,一枚素帛名刺与一份不算丰厚的礼单格外醒目……
蔡氏。
虽然没有点明是蔡瑁,但是会以如此行事,又是士族之礼,又是素帛名刺的,还能是何人?
『蔡德珪……不是传言说……他竟然潜回荆州了?』
蒯越抚着名刺,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当然,现在这素帛名刺,拜见之礼,都颇为平常了,与昔日蔡氏家主的排场相去甚远,但这背后的意味却重若千钧。
蒯良沉声说道:『礼薄而意险矣。彼亡北,今复至,乃叛曹也。今曹丞相北征河洛,曹子孝坐镇襄阳,又有勇将曹子丹于侧……蔡德珪此时现身,无疑是要拖我蒯氏下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沉默下来。
荆州如今已是风雨飘摇。
曹操主力北上与骠骑大将军斐潜争锋于河洛,留守的曹仁独木难支。原本作为荆南重镇的江陵,在骠骑麾下川蜀军的猛攻下易主,曹真部被迫收缩,整个荆州防务左支右绌,对地方的控制力大不如前。各地坞堡自守,盗匪蜂起,蒯氏在江陵周边的田产、商铺早在连年拉锯战中损失殆尽,如今只能困守这偏僻庄园,昔日荣光不再。
蒯良沉吟道,『蔡德珪竟敢冒险联络,必有所恃。此人虽说……嗯,或可窥知虚实……』
蒯良没说是谁的虚实,但是蒯越心中知晓,眼中精光闪烁:『兄言亦有理。如今局势混沌,多探一路消息,便多一分辗转腾挪之机。只是会见之地,须得万分谨慎,需在我等可控之范围,以防其有诈。』
最终,蒯氏兄弟决定冒险一见。他们选定襄阳左近,汉水之畔一处废弃的驿亭作为会面地点,此处僻静,水陆通达,易于布置眼线,也便于及时脱身。
……
……
消息传回蔡瑁暂栖的小庄园,他的心腹们顿时炸开了锅。
『家主!此举必然有诈!蒯子柔、蒯异度虽与我有旧,然亦多怨!如今又是分处两处……彼等仍在曹氏旌下,若设下圈套,擒家主以献曹军,则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不若由某代家主前往一探!』
一名老成持重的心腹跪地恳求。
会见地点,距离襄阳近,而远离了蔡瑁栖身之处,先不说会见之所有没有埋伏,就说这来回路途,万一出点事情……
更何况越是靠近襄阳,曹军的布控就越是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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