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腕上的铜铃烫得像块烧红的炭,指尖刚碰上去就缩回来,可那股热度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疼得我直抽抽。
爸爸抱我的胳膊绷得硬邦邦的,下巴抵着我头顶,我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一下、两下,比刚才敲钟的动静还大。
"小涵,阿姨来接你回家呀~"洞口的声音甜得发腻,像沾了蜜的针,扎得耳朵生疼。
我使劲往爸爸怀里拱,可他的衬衫后背全是汗,黏糊糊的贴在我脸上。
老爷原本蹲着摸铜铃,这会儿"噌"地站了起来,手里的半块玉"咔"地磕在石头上——他刚才说这玉是民国姑娘娘的,合起来能怎么着?
我还没听懂呢。
赵薇的蓝布"扑棱"一声从她手里滑下去,我歪头瞅见那些血茉莉的花瓣全白了,白得跟雪似的,连纹路都淡得快看不见。
她原本蹲在水潭边,这会儿突然踉跄两步,指甲掐进掌心,指节白得像要断了。
苏晴举着火把的手直抖,火苗子窜到她发梢,她都没察觉,只盯着洞口的黑影,喉咙里发出细若蚊蝇的"嘶"声。
"是佛店的女人。"爸爸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石头,我想起上个月在菜市场碰到她的样子——她蹲在佛店门口擦铜佛,见我被爸爸抱着路过,突然直起腰,眼睛亮得吓人,说"这娃生辰八字顶贵"。
当时奶奶拽着爸爸快走,可她追了半条街,直到姥爷拎着锄头冲过来,她才笑着退回去,嘴里念叨"迟早是我家的"。
原来她没死心。
水潭里突然"哗啦"一声响,我打了个激灵,转头看见荷叶底下翻起黑浪,那半块玉裹着血慢慢浮上来,刚才被老爷按下去的地方,渗出一串气泡,"咕噜咕噜"像有人在水下喘气。
民国姑娘的影子又飘起来了!
她原本散成了一片雾,这会儿又聚成个模模糊糊的人形,月白旗袍的下摆浸在水里,湿漉漉地滴着黑水。
"你们打扰了我的安息之地。"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小姑娘的哭腔,沉得像压了块石头,"现在必须付出代价。"山洞里的风"呼"地灌进来,吹得苏晴的火把忽明忽暗,照见民国姑娘的脸——左半边是秀气的,右半边却烂成了一片,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我赶紧埋进爸爸脖子里,可那股腐肉的腥气还是钻进鼻子,酸得我直犯恶心。
爸爸把我往怀里又拢了拢,他后颈的汗毛扎得我痒,可他的声音稳得像块铁:"要伤我闺女,先踩着我。"说着他半蹲着往后退,后背抵在洞壁上,那里有块凸起的石头,硌得我后腰生疼,可我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就会从他怀里掉出去。
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个黄纸包,"唰"地抖开,里面是把黑黢黢的香灰,他盯着民国姑娘和洞口的黑影,喉咙动了动,对爸爸说:"佛店那女人...上个月在城隍庙求过'锁魂契'。"
"锁魂契?"爸爸的声音抖了一下,怀里的我跟着颤。
老爷没说话,只把香灰往手心里攥,指缝里漏下细细的灰,落进我脖子里,凉丝丝的。
洞口的脚步声又响了,"嗒、嗒、嗒",比刚才慢了,像故意要磨人似的。
佛店女人的影子先探进来,红高跟鞋尖沾着泥,接着是绣着金牡丹的旗袍下摆,最后是张化得雪白的脸——她涂着猩红的唇,嘴角翘得老高,可眼睛里没有笑,黑黢黢的像两口井。
"小宝贝。"她歪着头看我,伸出涂红指甲的手,"跟阿姨走,阿姨给你煮桂花糖粥,比你妈妈煮的甜。"我突然想起妈妈,她上个月生我时大出血,现在还在医院躺着,爸爸说她闻不得香火味,所以没跟来。
可佛店女人怎么知道妈妈煮过糖粥?
我出生后一直哭,只有喝妈妈煮的桂花糖粥才消停,这事连奶奶都不知道...
铜铃"叮"地炸响,烫得我"哇"地哭出来。
爸爸急了,拍着我后背哄:"小涵不怕,爸爸在。"可他的手也在抖,我能摸到他手腕上的血管跳得飞快。
民国姑娘的影子突然"唰"地窜到佛店女人面前,烂脸几乎要贴上她的,"你动她?"她的声音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小姑娘的哭,一半是老妇人的吼,"她是阿芸!"
佛店女人的笑僵在脸上,她后退半步,高跟鞋卡在石头缝里,"你...你认错人了。"可她的手死死攥着旗袍下摆,指节都泛青了。
老爷突然把香灰往空中一撒,灰雾里闪过一道黄光,我腕上的铜铃跟着"嗡嗡"响,像在和什么较劲。
民国姑娘的影子被香灰一激,发出刺耳的尖叫,可佛店女人却突然不抖了,她盯着我,眼里腾起团火,慢慢说:"阿芸?
那更好...你娘的债,该由你来还。"
水潭里的玉"轰"地一声炸开,血红色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等再能看清时,民国姑娘的影子和佛店女人的影子叠在了一起,佛店女人的脸一会儿变成她自己,一会儿变成民国姑娘的烂脸,嘴里发出两种声音:"还我娘!跟我走!"爸爸的呼吸喷在我耳朵上,烫得厉害,他说:"小涵,抓紧铃铛,像刚才那样摇。"我咬着牙攥紧铜铃,烫得眼泪直掉,可铃铛声却越来越亮,像把刀往那团影子里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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