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被父亲杨文和骂得抱头鼠窜,一路穿过紫薇林,衣袂扫过枝头繁花,落了满身细碎花瓣。
待听得身后父亲没了声响,这才停住脚步,扶着廊柱喘了口气,想起方才父亲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阿福远远跟着,见他驻足,忙上前递过帕子:“少爷,暑天气热,小心汗湿了衣裳。”
杨炯接过帕子擦了擦额角,整了整那身石青色素面锦缎袍,暗道方才往天一阁见父亲,穿得庄重些倒也罢了,如今要去见卿卿,这般素净未免少了几分情致。
遂转身吩咐阿福:“回我院中,取那件月白的软缎袍来,再配条湖蓝色玉带,快些。”
阿福应了声,快步去了。
不多时便取来衣物,杨炯在就近的耳房换了,又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这月白软缎袍料子极软,上手光滑如凝脂,暗绣的云纹用银线织就,日光下隐隐泛着光泽,既不失贵公子的体面,又多了几分素雅。腰间湖蓝色玉带紧扣,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面色虽因昨夜泄利稍显苍白,却更添了几分清俊。
换罢衣裳,杨炯交代阿福几句,自个儿迈步出了梁王府。
此时已近正午,昨夜的小雨早已歇了,一轮烈日高悬天际,晒得长安城暖烘烘的,方才的凉意荡然无存。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派繁华景象。
沿街两侧,店铺林立,幌子高挑,各色叫卖声此起彼伏。有那卖冰饮的摊贩,推着特制的木车,车上摆着冰镇的酸梅汤、绿豆沙,用粗陶碗盛了,晶莹剔透,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那摊贩嗓子喊得洪亮:“酸梅汤哟——冰镇的酸梅汤,解腻消暑,三文钱一碗喽!”
旁边还有卖糖画的、捏面人的,围了一圈孩童,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杨炯缓步前行,目光扫过市井百态,心中自有一番滋味。
这长安城的繁华,是父亲与一众朝臣等人苦心经营的结果,更是无数将士以血肉铸就得盛世前章,可昨日蝗灾下的饿殍遍野,又让他深知这繁华之下的隐忧。
不多时,便到了城南的朱雀大街,远远望去,街角处一座两层小楼格外惹眼,正是李淽的蛋糕坊。
这蛋糕坊乃是杨炯亲自主持修建,外墙用的是上好的青砖,临街的落地橱窗被擦得光亮如新,里面摆着各色精致的蛋糕,奶油裱花栩栩如生,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橱窗上方悬着一块黑漆金字的牌匾,上书“蛋糕坊”三个大字,笔致娟秀,正是李淽亲笔所书。
此时坊外早已排起了长队,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伸长脖子望着橱窗里的蛋糕,脸上满是期待。
有那心急的,不住地探头探脑:“前面的能不能快点?我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旁边一人接口道:“你这算什么,我昨儿就没买到,今日特意早来,可别再落空了。”
杨炯走到队尾,刚站定,便见蛋糕坊的门帘掀开,一个穿青布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走了出来,对着众人福了福身,脆生生地说道:“各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今日的蛋糕已经卖完了,劳烦各位明日再来吧!”
话音刚落,排队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就卖完了?我这都排了大半天了!”
“是啊是啊,我家小娘子特意吩咐的,说今日一定要买到蛋糕坊的蛋糕,这可如何是好?”
……
抱怨声此起彼伏,众人脸上皆是失落之色。
杨炯摇头轻笑,无意瞥见队伍前头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身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闻言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喃喃自语:“哎,这可如何是好!回去可又要挨那母老虎数落了!哎,小茵茵这生辰蛋糕,念叨了足足半个月,这下可真没法交代了。”
他正唉声叹气,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笑声,如清泉滴石,悦耳动听:“且留步!”
书生回头,只见一个女子从坊内走了出来。
这女子穿着一件藕荷色暗纹绫裙,裙边散着疏疏落落的杏花,外罩月白素纱披帛,风一过,纱帛便软软地漾开,似有云烟绕身。
肌肤莹润得竟不像日光下的白,倒像晨雾里浸过的冷玉,透出些朦胧的光晕。眉眼间似笼着江南三月的烟雨,一双眸子水光潋滟,欲语还休;鼻梁纤巧如玉箸轻搁,唇不施朱红却自带娇嫩。
青丝间单单簪一支羊脂白玉簪,那玉色与肌肤交融不分,越发显得她清冷孤洁,不似尘世中人,尤其那通身的气派,真真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不是李淽又是谁?
李淽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走到书生面前,浅浅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你都排了三天了,以后若是真要买蛋糕,可要再早些!这是今日最后一个杏花蛋糕,就当我给你家茵茵的生辰礼物,你拿好吧。”
书生又惊又喜,连忙拱手作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多……多殿下!这份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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