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团只感觉后颈突然窜上一阵刺骨的寒意,让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膀。
这不对劲——他明明身处森林深处的小酒馆,橡木燃烧的暖意本该充满整个空间,可此刻他的鼻腔里却灌满了冰川裂隙间呼啸的寒风气息。
那种带着远古冰晶碎屑的冷冽,夹杂着某种深海底部的咸腥,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微微皱起眉头,右手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那只在他发间穿梭的手掌还在继续揉乱他的头发,动作亲昵得令人不适。
麻团感觉自己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就要拍开这个烦人的触碰——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的血液几乎凝固。那根本不是人类皮肤应有的触感。
掌心下的温度低得反常,像是触碰到了深海底层的热泉口附近栖息的盲鳗,湿滑的表皮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深海黏液。
更可怕的是,在那一刹那的接触中,他分明感觉到对方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凸起物在蠕动,像是某种寄生生物,又像是......鳞片正在皮下生长。
麻团猛地缩回手,指腹上残留的黏液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珍珠母光泽。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指尖皮肤正在缓慢地泛起一种不自然的蓝灰色,就像溺水者的尸斑。
更把他吓了一跳的是,当他用力眨眼后,那些痕迹又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调温柔得近乎诡异。
麻团抬头时,看见对方淡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分裂成了六边形蜂窝状的结构,每一格都倒映着他自己扭曲变形的脸。
酒馆角落里的阴影突然变得浓稠如墨,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发出湿漉漉的蠕动声。
麻团闻到了更加浓烈的深海气息,其中混杂着腐朽的船木和被海水浸泡千年的珊瑚骨骼的味道。
他的耳膜开始胀痛,仿佛正承受着数千米深的海水压力。
"就叫我芝麻丸吧..."
男人的声音带着某种非人的共鸣,像是同时从水下和头顶传来,
"毕竟,这个名字是你给我的,幼崽。"
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木质地板突然渗出细密的水珠。
麻团注意到那些水珠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绿色荧光,而芝麻丸的影子——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轮廓,更像是某种多足生物与藤蔓的混合体。
南菘在吧台后撇了撇嘴,她手中的玻璃杯突然爬满细小的藤壶,碳酸饮料里浮出微型水母。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流动开了,但麻团分明看见墙上的挂钟指针正在逆时针旋转。
"是您吗?"
麻团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地方,想到了那本书,想到那个下午。
他一个人陷落在千万册古籍织就的柔软深渊里。
暮色透过三十米厚的冰川穹顶,被冰晶折射成流动的琥珀色光河。
那些光线在书页间流淌,将泛黄的羊皮纸染成蜜糖般的金色,让烫金文字在阴影中微微发亮,如同沉睡的星河。
他仰躺着,发丝散落在摊开的《极地花卉图谱》上,每一根发梢都沾着细碎的冰晶,在夕照中闪烁如钻石尘埃。
穹顶外的冰层呈现出梦幻的钴蓝色,裂缝中生长着霜花构成的森林。
每当暮光偏移,那些冰晶枝条就会在书墙上投下不断变幻的影画——此刻正在缓缓舒展的,是一株由阴影构成的山茶树。
麻团唇间的白桃山茶片正在融化,清甜中带着雪水般的凛冽,舌尖泛起远古冰川特有的矿物质气息。
"好吃吗?"
声音像一缕雾气从《**#*;:》的书脊渗出。
整排书架突然蒙上薄霜,凝结出羽毛状的冰晶图案。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光粒,随着声波的震动跳起圆舞曲。
西侧的书墙开始无声地移动,古籍们自动让出一条通道,让最后一缕夕阳得以照在麻团手边——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盏冰雕茶杯,盛着粉橘色的花茶,水面漂浮着与穹顶霜花同构的山茶花瓣。
冰层深处传来鲸歌般的共鸣。
穹顶上的霜花突然同时绽放,折射出彩虹色的光晕,在书堆上方形成不断旋转的极光帷幕。
麻团呼出的白雾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文字,又很快被某个无形的存在温柔地拂散。
整座图书馆沉浸在蜂蜜色的寂静里,唯有书页偶尔自动翻动的声音,像是某个透明身影正在轻轻翻阅时光。
“嗯嗯。”
他其实连自己都没想到。
那是他最后一次踏入禁地图书馆。
哪怕他仍会梦见那个下午,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从冰层裂缝间流淌下来,在古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躺在书堆里,嘴里含着那片从《极地植物志》中掉落的白桃山茶片,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忽然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书页沙沙作响,仿佛整个图书馆都在温柔地询问。
他望着穹顶外缓慢移动的夕阳,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时刻——一个平凡到近乎神圣的午后,阳光正好,寂静正好,连书页散发出的霉味都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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