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城中村,一户农家院子的正房里,吊灯微微晃动,多个后生的人影在墙壁上虚晃,他们一个个面容凝重。
“省城就不停电?”
刘其插了一句嘴,被裴寂昌一个眼神警告,后生立马低头。
“货盘得怎么样了。”
裴寂昌继续沉声问。
“解放牌卡车总共拉运了两趟,一趟差不多五千二百块的货,几个库房里现在躺着一个万元户。”
刘其自认为很幽默,咧嘴先笑了。
“别给我嬉皮笑脸,盘货不是金额,而是准确的数字,拢共有多好卫生纸,一卷都不能差,咋了,以为跟你过家家!?”
裴寂昌的脸色陡然阴沉,别说刘其,其他后生都心口处一沉,被惊到了。
“裴......裴厂长,数也清点出来了,总共2653大袋。”刘其连忙应声。
裴寂昌又狠狠看了刘其一眼后,才重重开口:
“你们记住,不管在炕上,还是在哪,但凡在开会,就给我严肃点,想跟着我干,先把态度摆正,不然就回坪头村务农去。”
拥挤的炕头上,此刻寂静无声,后生们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裴寂昌指尖香烟燃烧的声音。
村里人原来觉得老裴家人好,又好说话,态度上多多少少有些放松,但此时面对裴寂昌,产生极大的压力,甚至想要溜须拍马去讨好。
“明天就要开始陆续出货了,负责盘货的人,一定要盯对清楚,谁拿走多少货,谁又入库多少货,要清清楚楚的记清楚。否则到最后总数对不上,损失亏损归库房人员承担!”
裴寂昌继续沉声开口说起......
“业务口上的人,要去主动营销,首先要明白卫生纸的客户群里在哪,肯定不在咱们住的城中村,要往单元楼去跑那里住的人有钱。
刘其、任村成,你俩规划片区,做出针对性的计划,不要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明白!”
刘其用力晃头,重重应声,任村成的反应慢了半拍,随之头如拨浪鼓。
在座的后生,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尤其是许亮,直着背,屁股都不敢挨着炕,精神高度集中。
“许亮。”
裴寂昌下一声,让这后生打了个激灵。
“哥,我干啥?”
许亮连忙问。
“你明天去医院卖卫生纸,尤其是肛肠科室,有些病人需要咱的东西。”
裴寂昌的语气稍有缓和,微微露出笑意。
“为啥?”
许亮有些不解。
“村支书的痔疮一直好不了,就是用报纸擦的,想想他为啥抱着厂里的卫生纸回家,擦屁股舒服啊。”
裴寂昌拍住许亮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懂了,原来我爸去厕所,时常会叫,可自从换了卫生纸以后,再也没叫过了。”
许亮在这一刻,神色尤为自信。
“最后,晓庆,你跟着我去对接企业,工作暂时先这样分配,现在的日子是有些难,但是放心,一旦咱把市场做起来,肯定会让你们个个都是万元户!”
裴寂昌的声音越说越高,让原本劳累的后生们,一个个都充满干劲。
鸡汤时不时得喝。
“不止是业务口上,库房的人入库多少,搬运多少货物,都是有提成的,也就是卖货越多,咱们挣得越多!”
裴寂昌又强调一遍。
有意将所有人的力量都凝聚,类似于大锅饭,又不同于大锅饭,多劳多得。
而当下最劳累的环节,就是库管部门,不止是盘活,还需要回县里去拉运货物,人手也是最多。
“好了,就到这里了,大家赶紧去休息,明天可是一场硬仗!”
裴寂昌摆了摆手。
后生都去睡了,寒房里也躺着几个人,但盖着棉被,炉子也是热的,而且满腔热血,又怎么会觉得冷呢?
夜,呼噜声此起彼伏......
对于许亮而言,有种不真实感,前一夜还在镇子上的学校,现在跟村里人躺在省城,以后的路究竟咋走?不由起身,看向裴寂昌。
好像,今上午见的那位大学生,是寂昌哥跑了的那个媳妇?
许晴更是,她躺在小床上,眼睛睁得明亮,一直在想裴寂昌的事,原来还小瞧的人,结果人家有这么大的本事。
......
“咕咕咕......”
一声鸡鸣,让裴寂昌清醒,一时间都以为在村里,缓缓起身下炕,被直直杵在眼前的刘其吓了一大跳。
“我去......”
“裴厂长,我给你煮了挂面。”
刘其笑容满面,手里端着小盆,给裴寂昌递了过去。
“呼......辛苦了,还有鸡蛋呀。”
裴寂昌接到手里,拿着筷子先把鸡蛋夹着吃了。
“鸡蛋是隔壁邻居的,俺顺便借了一颗,放心,周边都摸清楚了,哪家哪户养着啥,都门清。”
刘其笑道。
裴寂昌微微一怔,随即咽下整颗鸡蛋,“一颗不要紧,发现不了。”
“知道,这事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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