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月接过两枚德制M24手榴弹,发现引信管上结着层盐霜——这是从江阴要塞紧急调拨的存货。
十点二十五分,卢排长顺着战壕摸过来,腰间的二十响快慢机蹭着沙包哧啦作响。
“一会开打,你们一班是我们排的尖刀排,一定要确保首战必胜,给我们税警总团做个开门红,记住战术手势。”
他摘下钢盔,露出剃青的头皮,“遭遇机枪点就散开队形卧倒,王标班长带突击组前扑炸掉...”
“排长!电话!”
通讯兵抱着野战电话钻过来。
卢排长接听时,古之月看见他喉结剧烈滑动了两下。
十点三十七分,坟包间的野草划过古之月的裤腿。
他学着前面徐天亮的姿势,把毛瑟步枪横抱在胸前爬行。
月光下,十四人的队伍像条蜈蚣在墓碑间蠕动。
三百米外的江湾阵地亮着零星篝火,日军换岗的吆喝声随风飘来。
古之月闻到焦糊味里混着清酒香——鬼子在烧带不走的米粮。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铁皮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发痒。
“啪——啪啪——。”
就在这时,右前方猛然间传来一阵清脆而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仿佛一道惊雷划破寂静的黑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如遭电击一般,身体瞬间僵硬得无法动弹。
古之月更是如此,他的额头紧紧地抵住一块古老的墓碑,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直达骨髓。
那块墓碑上布满了湿漉漉的青苔,那股刺鼻的腥气犹如一条毒蛇,直直地钻进他的鼻腔,令他感到一阵恶心和眩晕。
与此同时,庞汉祯也遭遇了麻烦。他的绑腿不知何时竟勾住了隐藏在草丛中的铁丝网,那些生锈的铁刺在惨白的月光下摇晃着,闪烁出令人胆寒的寒光。
“噗噗噗!”
三声尖锐的呼啸骤然响起,只见三道耀眼的红色光芒刺破夜空,如同一支支燃烧的火箭直冲向天际。
刹那间,整个夜空被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宛如末日降临。
然而,古之月甚至来不及低下自己的头颅躲避,九二式重机枪那狂暴的弹道便已如烧红的铁链一般横扫而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庞汉祯的左臂在火光中高高飞起,鲜血从断臂处喷涌而出,化作无数颗晶莹剔透的血珠。
这些血珠在红色的光芒映照下,恰似一颗颗璀璨夺目的玛瑙,四散飞溅开来。
“医护兵!快啊!”
一旁的卢排长高声呼喊着,但他的嗓音却被接踵而至的剧烈爆炸声无情地淹没,只剩下嘶哑而微弱的低吼。
爆破手吴桐岗刚刚试图探出身子查看情况,第二波密集的子弹便如疾风骤雨般袭来,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头上的钢盔掀飞到空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
古之月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向倒在血泊中的庞汉祯,用双手死死地按住他不断喷血的伤口。
可是,鲜血仍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转眼间就将他手中的纱布彻底浸透。
“带伤兵,撤退!”
卢排长竭尽全力地嘶喊着,但他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显得如此渺小无力,很快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古之月紧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着受伤的庞汉祯缓缓向后挪动。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是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撤退”呼喊。
这呼喊声犹如一道惊雷,划破了黑夜的寂静,也打破了战场上短暂的宁静。
恐惧就像一场可怕的瘟疫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原本紧密排列、严阵以待的散兵线,在眨眼之间便土崩瓦解。
士兵们惊慌失措地转身狂奔,他们不顾一切地逃离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土地,生怕慢一秒就会被死神追上。
不久之后,在连指挥部,此刻宋连长大步流星地走到弹药箱前,飞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指挥部里面那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马灯,恰好将光芒投射在了他的面庞之上。
那张原本就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庞,此刻在光影的摇曳之下,更是显得格外狰狞可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操控着一般,不断地跳动、抽搐着。
古之月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紧紧地蜷缩在战壕的拐角之处,她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指挥部方向正在上演的一幕。
只见那里整整齐齐地跪着一排足足有六个班长,他们全都身处在那满是泥泞、肮脏不堪的地面之前,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仿佛寒风中的落叶一般无助。
“卢永年!你他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本来好好的一场夜袭行动,竟然被你们搞得如此狼狈不堪,最后演变成了一场混乱无序的溃逃!
现在好了,咱们营长还有五连、六连那些人都在一旁看着咱们的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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