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亮见状,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竹竿,用力地捅开了那顶已经半塌的帐篷。
随着帐篷被掀开,众人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在帐篷角落里的一张行军床上,躺着身受重伤的孙团长。
只见他的胸腔处缠着厚厚的绷带,此刻那绷带早已被鲜血染得漆黑透顶。
而他的右手,依然死死地攥着那面烧焦的团旗……
孙团长面色苍白如纸,他的喉头咕噜作响,不断地冒出鲜红的血泡。每一个血泡破裂都伴随着一股血腥之气弥漫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古……黄军长今早……带着警卫连……直奔南京去了。”
孙团长大口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他那颤抖的手突然紧紧抓住古之月的手腕,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就在这时,虹桥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为之震颤。
孙团长脸上泛起一丝欣慰之色,喃喃道:
“虹桥……虹桥炸得好啊……可是,金山卫今晨五点就……”
话未说完,孙团长猛地掀开身后的帐篷帘子。
徐天亮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只见后山坡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百来号伤兵,他们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成群的苍蝇在空中嗡嗡地盘旋着,贪婪地吮吸着这血腥的气息。
而在这群伤兵的最外边,一名年轻的小兵手里还死死地捏着半张已经残破不堪的劳军奖状。
古之月用力掰开孙团长紧握的手掌,一枚带有编号的铜钥匙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心头一震,低声问道:“这是军需库的钥匙吗?”
孙团长渐渐又开始失去意识,但他还是努力挤出几个字:
“花桥……七号桥墩……”
然而,话音未落,他突然又猛然暴起嘶吼起来:
“莫学老子!莫学老子!”
随着这声嘶喊,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最终直直地向后倒去,一下子晕了过去。
而他那根僵硬挺直的手指,则始终指着上海的方向,似乎想要诉说些什么。
就在闻讯而来的医生和护士的紧急抢救中,徐天亮默默地摸走了孙团长兜里半包哈德门香烟,正准备点上一根时,突然间一阵震天动地的哭嚎声从远处传来。
他手中的烟卷惊得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了血泊之中。
紧接着,医院外面如潮水般涌来了几百名溃败的士兵。
人群中,有的士兵满脸尘土,神情惊恐;有的则身负重伤,步履蹒跚。
更有一些穿着旗袍、怀抱孩子的妇人们,她们哭泣着,呼喊着亲人的名字。
随着孙团长被医院转移到车上,随着人流远去。
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辆辎重车上端坐着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军官,他的脸色阴沉如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混乱的场景。
那位戴着白手套的军官高高举起手中的铁皮喇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弟兄们,请保持秩序,有序撤退!国际友人们正在努力调停,日军已经保证不会追击我们了……”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个腐烂的番茄就如炮弹一般飞射而来,精准地击中了他的额头。
只见一位身穿长衫、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头,正颤巍巍地高举着一根扁担,满脸怒容地吼道:
“有序?有序个屁!我那可怜的儿子还被困在闸北等着你们去反攻呢!”
说着,他猛地一用力,将一旁的辎重车掀翻在地,露出了底下一箱箱装满红酒的木箱。
这时,一个名叫徐天亮的士兵眼疾手快,迅速蹿到车上,手脚麻利地撬开其中一只木箱。
刹那间,一股浓郁的葡萄酒香扑鼻而来。
徐天亮瞪大双眼,兴奋地喊道:
“嚯!竟然是法国波尔多的好酒啊!”
说罢,他抄起一瓶红酒,狠狠地朝着军官的脚边砸去,并恶狠狠地说道:
“老子今天请你尝尝这断头酒!”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还算平静的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溃散的士兵们如同饿狼扑食般疯狂地争抢起地上的物资来。
与此同时,几个头戴学生帽的年轻人更是愤怒至极,他们冲上前去,毫不留情地将象征着国民党政权的青天白日旗撕成了碎片。
一名女学生站在混乱的人群之中,一边哭泣,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们这些骗子!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死守上海,可现在却落荒而逃!
我的哥哥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们怎么能这样抛弃他!”
此时,古之月一把拽过徐天亮,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快速耳语道:
“孙团长之前提到的那个花桥……”
话还没说完,西南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
徐天亮心头一紧,连忙趴在地上,将耳朵紧紧贴着地面仔细聆听起来。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不好!十二里外发现敌军踪迹,至少有六辆九五式轻型坦克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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