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潭柘寺笼罩在一层薄雾中,钟声悠远,香火缭绕。我深吸一口气,檀香的气息沁入心脾,带来片刻的宁静。
"公子,香买好了。"芍药——现在是小勺了——递过三支粗长的线香,眼中带着担忧,"您这月已是第三次来了。"
我接过香,在佛前的长明灯上点燃,青烟袅袅升起。"心不静,自然要多来几次。"我低声回答,将香插入巨大的香炉中。
距离傅宁离京已过去三个月。最初的心痛如今化作了胸口一道隐隐作痛的伤疤,不碰则已,一碰便鲜血淋漓。我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默祷。不是祈求姻缘,而是祈求内心的平静。
"小姐...公子许了什么愿?"离开大殿后,小勺忍不住问道。
我望着远处层峦叠嶂,轻声道:"没许愿,只是告诉佛祖,我会好好的。"
小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从表白被拒后,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医术学习和行善积德上。每月女扮男装去市集代写书信赚的钱,除了留下必要的开支,其余全部捐给了寺庙和穷人。
"走吧,去找庙祝。"我从袖中取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里面装着这月赚的二两银子。
庙祝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见我们到来,双手合十行礼:"沈施主又来了。"
"慧明大师。"我回礼,将荷包递上,"这是本月所得,还请用于修缮西厢房,让更多无处可去的百姓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慧明接过荷包,感慨道:"沈施主乐善好施,功德无量。老衲观施主眉间有郁结之气,可是心中仍有挂碍?"
我苦笑一下。这老和尚眼睛真毒。"人生在世,谁能无憾?不过大师放心,晚辈明白,女子一生不只有儿女情长,更该做些有意义的事。"
慧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施主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悟性,难得。老衲有一言相赠——缘来不拒,缘去不留,随心而行,方得自在。"
我深深鞠躬:"谢大师指点。"
离开方丈室,小勺忍不住问:"公子真的不遗憾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庭院中一株盛放的山茶花,红得刺目。"遗憾啊,当然遗憾。"我轻声道,"但小勺你要记住,我们女子也是完整的人,不依附男子而存在。爱情固然美好,但不是人生的全部。有能力帮助他人,活得有价值,这才是最重要的。"
小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公子...不,小姐的想法,奴婢从未听过。但...但觉得很有道理。"
我笑着拍拍她的肩:"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们沿着回廊向寺外走去,转过一个拐角时,我因分神与小勺说话,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迎面而来的身影。
"小心!"对方惊呼一声。
我只觉手上一烫,定睛一看,原来撞到了人手中的线香,火星四溅。那人月白色的长衫已被烫出几个小黑点,眼看就要烧起来。
"别动!"我顾不得许多,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衫拍打那人衣摆上的火星。动作间,我闻到一股淡雅的龙涎香,不同于寻常百姓能用的香料。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头顶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我抬头,对上了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面容清俊,气质儒雅中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虽作普通书生打扮,但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却掩饰不住。
"是在下莽撞了。"我后退一步,抱拳行礼,"这位兄台的衣服..."
男子低头看了看衣摆上的焦痕,不以为意地笑笑:"无妨,不过一件衣裳而已。倒是公子的外衫..."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外衫在扑火时被烧出了几个洞,不由苦笑:"看来今日佛祖是要我们破财消灾了。"
男子闻言轻笑出声,那笑容让他整张脸都明亮起来:"公子风趣。在下姓艾,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艾?我心头一动。满人中艾姓不多,难道是...不,不可能那么巧。
"在下姓沈。"我信口胡诌,用了上次女扮男装时的化名。
"沈公子。"艾公子拱手,"也是来上香的?"
"正是。"我点头,"每月都来。"
艾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巧了,在下也是。只是从前未曾遇见公子。"
我暗笑。若他真是每月都来,以他的气质相貌,我怎会没印象?多半是临时编的谎话。不过我也没好到哪去,沈云本就是假名。
"艾公子求什么?"我随口问道,"功名?姻缘?"
艾公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沈公子说话真是直接。不过..."他望向远处的大雄宝殿,眼神忽然变得深远,"只是求个心安罢了。这世上有太多事,非人力所能为。"
不知为何,他这话让我心头一颤。那语气中的无奈与沉重,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该有的。
"艾公子此言差矣。"我忍不住道,"事在人为。若连尝试都不敢,如何对得起这大好人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