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江雾涌进车窗，张小燕的指尖在保密局工作日志上停顿。
海军中将腕间的三线锚纹身让她想起省委老干部处档案里的旧照片——1992年国企改制领导小组的合影里，七个人的手腕内侧都有这样的标记。
"三十年前，这个符号是经济体制改革特别工作组的通行证。"中将的食指摩挲着纹身，张小燕闻到他身上省委常委会会议室特有的檀香混着钢笔墨水的气息，"现在它意味着..."
"意味着你们还在省纪委重点监控名单上。"郑国良突然插话，他的手机屏幕亮着省委内网页面，红色警示框里跳动着马卫东最近三个月的银行流水。
这位东钢集团改制后的董事长，在官场上也算志得意满，还当选为省工商联副主席。 吴欢从档案袋抽出一份泛黄的《东吴市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造实施方案》，扉页盖章处有个不易察觉的海鸥印记。
张小燕的瞳孔微缩——这和她父亲遗留的笔记本上，那个被红墨水圈出的瑕疵一模一样。
"1997年资产评估时，东钢集团有十二万吨特种钢材不翼而飞。"中将调出省国资委的加密档案，屏幕上闪现马卫东年轻时的照片，他身旁的德裔妻子正在签署什么文件，"现在这些钢材出现在了南海填岛工程的招标清单里。"
防弹车碾过减速带时，张小燕摸到公文包夹层里的U盘。这是老局长退休前塞给她的，里面存着当年改制评估组的全部会议记录。
当U盘插入车载电脑，显示屏突然跳出一段模糊的录像：1997年10月31日，东钢集团改制动员会上，张建军正在质疑资产评估报告，
而坐在主席台的周正阳突然宣布休会——这位省体改委副主任的白衬衫袖口，隐约露出海鸥徽记的金色别针。
"暂停！"中将的钢笔尖点在周正阳的左手腕，"看他的表带。"放大画面显示，那块劳力士手表的表盘背面刻着三线锚图案，但锚尖方向与正常相反。
郑国良的保温杯重重磕在杯座上："当年改制工作组的三个审计员后来都调去了闲职部门，现在想来，周主任恐怕从清产核资阶段就..."
刺耳的急刹声打断他的话。
三辆黑色奥迪从辅路包抄而来，车牌都被迷彩布遮挡。为首车辆的后窗降下，露出省国资委主任王建国的脸。
"各位领导同志何必这么匆忙？"王建国的声音裹着烟草味的官腔，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扳指在路灯下泛着青光，"马主席想请各位去工商联新落成的联谊中心坐坐。"
中将按下车窗控制键，防弹玻璃只降下五厘米："转告马副主席，他提交的南海工程钢材质检报告，海关总署发现了有趣的问题。"
中将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扉页上的"绝密"字样让王建国的眼皮跳了跳，"比如德国莱茵认证的编码，和贵夫人二十年前在汉堡申请的专利号完全一致。"
王建国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时张小燕发现，他奥迪车的后备箱缝隙里，露出一截东钢集团专用档案袋的红色边角——和她父亲1997年失踪当天携带的一模一样。
"回省委。"中将升起车窗的瞬间，三辆奥迪突然同时打开远光灯。
强光中，张小燕看见王建国的司机正在对耳麦说着什么，右手做了个切割手势——这是九十年代国企下岗分流时，某些领导惯用的暗号。
车载电台突然响起省纪委紧急频道的电流杂音："...重复，东吴市档案馆发生火灾，重点保护1995至1998年国企改制档案..."
吴欢迅速调出平板电脑，东钢集团股票在火灾消息传出后诡异地上涨了7%。
"看这个。"郑国良将一份《领导干部个人有关事项报告》拍在座椅上。马卫东申报的藏品清单里，有套"1997年东钢纪念章"，但张小燕分明记得，这套纪念章只在改制成功当天发给过七个人——包括她父亲和周正阳。
防弹车拐入省委专用通道时，张小燕的手机震动起来。匿名短信只有八个字："冷却池底，股权清册"。她突然想起父亲最后一篇工作日记里，提到过东钢集团有个地下档案室，代号就叫"冷却池"。
"准备省委常委会汇报材料。"中将整理着领带，后视镜里那三辆奥迪仍在不远不近地跟着，"重点说明南海工程钢材的德国专利问题，还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小燕，"东钢集团职工持股会的原始股东名单。"
吴欢突然倒吸冷气。她手中的股权变更记录显示，1997年12月1日——也就是张小燕父亲失踪后一周，有笔占股15%的职工集体股被转入某个"特殊贡献者"名下。
签字栏的笔迹，与周正阳在体改委文件上的批示如出一辙。 张小燕的指甲无意识地在真皮座椅上划出刻痕。车驶入省委大院时，她看见新落成的"企业改革成果展览馆"前，马卫东的巨幅照片正被工人悬挂起来。
照片里他胸前的"改革先锋"奖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那形状，分明是只振翅欲飞的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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