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乔的指尖在绷架上穿梭,绣绷上的并蒂莲已绣至第七瓣,靛青丝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垂眼盯着案头的银剪,刀刃映出半张敷着薄粉的脸——这张脸比平日白了两度,眉尾挑得更细,是照着东宫绣娘名录里"崔氏"的画像描的。殿外传来环佩相撞的声响时,她恰好将银针刺入莲心,针尖沾着的朱砂粉渗进缎面,晕出极细的血点。
"殿下今日用了三盏参茶,偏说心口发闷。"掌事女官掀开暖阁帘子,语气里带着不耐,"崔绣娘手脚快些,子时前要赶完这方帕子。"
沈予乔低头应是,余光却扫向暖阁内垂落的鹅黄帷幔。帷幔边角绣着玄鸟纹,鸟翼处用的正是昨日在武安王府侧妃簪头见过的缠枝针法。更蹊跷的是,帕子边缘的暗纹里,竟藏着极小的附子图案——与尚食局侍女掌中的碎末、船厂守卫袖口的香气如出一辙。
当她第次将银针凑近烛火时,终于看清绷架内侧用朱砂写的小字:"附子三钱,朱砂二分,血凝如石"。这行字与她在密室账本里见过的毒砂配方后半句完全吻合,只是少了关键的砒霜配比。沈予乔捏紧银针,针尖刺破指尖,血珠滴在"血凝"二字上,竟泛起淡淡的靛蓝色——那是鹤顶红与朱砂混合才会出现的反应。
"哐当"一声,暖阁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响动。沈予乔迅速将帕子塞进绣筐,转身时正见太子侧妃青鸾踉跄着撞出帷幔,鬓间的赤金点翠簪歪在一边,正是今日清晨她在东宫库房看见的、属于已故太子妃的旧物。
"一群庸医!"青鸾抓起案上的《附子解肌汤》摔在地上,书页翻飞间,沈予乔瞥见页脚批注"畏朱砂,相合则血凝"被朱砂圈了三遍,墨迹新鲜得能蹭脏指尖,"本宫说殿下中了牵机散,你们偏说是风邪——"
话未说完,她忽然注意到沈予乔手中的绣绷,眉峰骤紧:"崔绣娘何时改绣玄鸟了?本宫记得你素日最擅并蒂莲。"
沈予乔低头看去,才惊觉绣绷上的并蒂莲不知何时变成了展翅玄鸟,靛青丝线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分明是用船厂库房里那种混着砒霜的毒砂染过。她指尖发颤,忽听殿外传来骚动,几名医正被侍卫拖了进来,领头的老者颈间挂着太医院金牌,却满脸血污。
"侧妃娘娘,这是最后一味药。"青鸾的贴身侍女捧着锦盒跪下,盒盖掀开的瞬间,沈予乔浑身血液几乎冻住——盒中躺着三粒暗红药丸,表面凝结的朱砂霜呈梅花状,正是鹤顶红中毒的典型特征。更要命的是,侍女袖口滑落的碎末,与沉船侍卫掌中的附子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绣绷上的玄鸟尾羽恰好扫过《附子解肌汤》残卷,纸上突然显出血色暗纹:"五月初五,龙舟点睛,双生归位"。沈予乔认出那是用密陀僧混合人血写的隐语,待要细看,青鸾已一脚踢翻药碗,药丸滚到她脚边,朱砂霜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光。
"崔绣娘盯着本宫的药做什么?"青鸾忽然逼近,指尖捏住她的下颌,指甲上的朱砂蔻丹几乎戳进皮肉,"你绣绷上的玄鸟...倒像是武安王府的暗纹呢。
李偃飞的靴底碾过潮湿的青砖,地窖深处传来水滴声,每七滴汇成一声闷响,像极了心跳。她举着的松明火把忽明忽暗,照亮石壁上斑驳的刻痕:"张监造...四月望日,武安侯府...腐蚀剂..."字迹被人刻意刮去大半,唯有"腐蚀剂"三字下方,画着个与沈予乔掌心相同的朱砂印记。
"龙骨需浸三日..."她顺着刻痕往下读,忽觉鼻尖萦绕的潮气里混着淡淡酸腐味——那是硫黄与水银混合才有的气味。墙角堆着十几个陶瓮,封口的蜡油已开裂,露出里面暗绿色的液体,正是船厂用来拆解废船的腐蚀剂。李偃飞忽然想起昨日在龙舟夹层看见的铁器,剑鞘上的锈迹竟与这液体的颜色完全一致。
当火把照亮第二面石墙时,她瞳孔骤缩——墙上用朱砂画着幅航海图,暗礁区标着密密麻麻的玄鸟纹,正是武安王府船队的航线。更触目惊心的是,图上用银针钉着张名单,第一行便是"九皇子",旁边注着"毒砂入眼",第二行"太子",注着"龙骨断裂",第三行空着,却在银针下方刻着极小的双生鸟纹。
头顶突然传来木板吱呀声,李偃飞本能地扑倒在地,三支弩箭擦着发梢钉进石壁,尾羽上的玄鸟纹在火光中狰狞如活物。她反手甩出柳叶刀,刀柄上的朱砂绳应声而断,火折落地的瞬间,地窖陷入黑暗。
酸腐味突然浓烈起来,李偃飞听见陶瓮破裂的声响,潮湿的地面传来滋滋的腐蚀声。她贴着石壁挪动,指尖忽然触到凸起的砖缝——是个玄鸟形状的机关。刚要用力,头顶的木板轰然坍塌,数十支弩箭暴雨般落下,最前排的箭头已沾上腐蚀剂,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磷火。
"砰!"她踹翻整排陶瓮,腐液泼在弩箭上腾起白烟,借着火光瞥见地道入口。冲出去的刹那,左肩被箭头划破,温热的血滴在地上,竟发出"滋滋"声响——箭头淬了与腐蚀剂同源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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