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新法的设计推出阶段,首先发起攻击的就是那个“旧党枪头”司马光,其实他本来也没想那么快站出来,但是他的地位受到了直接威胁。王安石把亲信吕惠卿也调到了崇政殿给皇帝讲课,和他抢起来帝师这个饭碗。
好你个王安石,我忍你很久还都没有干你,你倒好,直接在我头上放个人唱对台戏,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司马光愤怒了。
由于常年台谏工作的告状,又熟读大量史料、纵览各家经典,司马光修炼出了一个特殊技能——扣帽子。他把人分为圣人、愚人、君子、小人四类,“才德俱全是圣人,无才无德是愚人,德胜于才是君子,才胜于德是小人”,逮住件小事就把“小人”的帽子直接甩过去,上纲上线的放大对方错误。这招是相当厉害,一下子就把敌人牢牢困死在一个固定的人格定义里。
司马光筹谋已定,先开始了他对变法核心干将吕惠卿的攻击。他没有上书,而是直接去找了皇帝,开门见山地说道:“吕惠卿太爱搬弄是非,现在外面都在议论说朝廷用了一个奸臣。”
皇帝想了想答道:“吕惠卿办事的时候很有条有理,是个人才。”
司马光紧紧接过话头,抓住机会开始了告状:“吕惠卿确实头脑聪慧,文笔好,但心术不正,日子一久皇上您就能看出来了。就比如江充、李训(汉朝、唐朝两大奸臣)要是没有才能,怎么会让帝王信任?”
然后,司马光一点点论证出了这三个人大量的共同点:都出身市井,都是巴结到权贵后越级重用,都喜欢在皇帝那通过指责别人来抬高自己,都喜欢在表功的时候跳出来当显眼包。司马光的描述甚至具体到了一些细节,比如这三个的眼神都是喜欢从眼睛的斜角去看人,司马光说了,这就是典型“鹰视狼顾”的野心之相啊。
至此,司马光顺其自然地得出了个结论——吕惠卿是小人。
皇帝沉默了,自此,司马光给变法干将吕惠卿埋下了一颗被怀疑的种子。从这时起,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小人”这个帽子就死死地扣在吕惠卿的脑袋上。即便我们回顾史书没有发现吕惠卿什么大的劣迹,奸臣的名头也早早楔死在了他身上,以至于后来进了《宋史·奸臣传》。
首战告捷的司马光信心大增,几天后他向新法正式开了战,方式是利用职务,在迩英阁给皇帝讲课影射新法。
那天他讲的是西汉开国时候“萧规曹随”的故事,得出了个结论,既然新皇帝比不上开国君主,新宰相也比不上开国宰相,那为什么还要瞎折腾呢?一切照着来不就得了。
皇帝听出了话里有话,问道:“如果汉朝一直守着萧何的汉法不变,真能行吗?”
司马光的回答也是雷死个人,在史书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迂腐”:“哪只是汉,如果从夏商周开始,他们的君主如果能一直恪守夏禹、商汤、周文王的法度,那就没有后面的朝代了。”他还以汉朝举例,说汉武帝改变了汉高祖的立法,导致天下百姓困苦,然后汉元帝废掉了汉宣帝的立法,导致盗贼横行,至此,他引出结论——祖宗之法绝不可变!
咱们的皇帝赵顼仿佛是个没有确定世界观的娃娃,耳朵根子软到不行,居然立马和司马光讨论起了祖宗之法的好处。
王安石一党听说此事,非常担心皇帝受到蛊惑,决定立即展开反击。
他们派出了刚上任的崇政殿说书吕惠卿行使职权,也给皇帝上课。但和司马光在迩英阁单独授课待遇不一样的是,崇政殿是个大殿,吕惠卿讲课的时候,不光皇帝在场,下面黑压压坐满了大臣,司马光也在其中,于是一场关于变法的法理性辩论即将开始。
新党对课程的选题明显是用了心的,授课内容紧紧围绕着《周礼》展开论证,意思就是,你司马光不是要守祖宗之法嘛,那我就追溯本源,看看周朝老祖宗是怎么定义“祖宗之法”的。
吕惠卿说,根据《周礼》,周朝的立法有一年一变的,比如每年的税额和差役数量,每年的年初都会公布在宫外的大门上;有十年、三十年一变的,比如刑罚的轻重;还有永恒不变的,那就是仁义礼智信的治国理念。
司马光当场展开了辩驳,他说,周朝一年一公布的那还是旧法,原样没变地再公布一遍罢了;至于太平用轻典,乱世用重典,这是量刑不同,不涉及法的本质。
紧接着,他开始了人身攻击,一顶顶大帽子就往吕惠卿头上扣了过来,说吕惠卿曲解经义,目的就是祸乱朝纲,妥妥的小人行径;说变法一党把国家搞得礼崩乐坏,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吕惠卿明显懵了,他本来以为就是一场单纯就事论事的辩论赛,没想到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他口才还是不行,气急败坏地用市井言语来辱骂司马光,其恶劣程度让皇帝都看不过去了,马上就给拦了下来,停止了这堂课:“一场辩论而已,不必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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