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法全部废除完了,司马光就要着手处理外部关系,有段时间,他每天上朝时候都唉声叹气地说:“西夏未服,吾死不瞑目。”
这话一经传出,搞得朝野议论纷纷,宋夏征战百年,看来司马相公终于忍不住要向西夏动手了,很多武将也是开始安顿家里准备出征。
几天后,司马光颁布的举措却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司马光说,西夏人之所以和我们常年打仗,是因为我们没有用礼教感化他们,而这都是王安石惹的祸。他接着说,那我们怎么感化他们呢——土地换和平,把前些年打下来的地方米脂、葭芦等四座城寨还回去,另外再开展榷场贸易,每年还继续给西夏岁币,一切恢复成仁宗时代的样子……
接到来信的西夏人惊呆了,每年光写信称个臣就能换得这么大利益?在反复确认不是陷阱以后,他们立即答应了,赶紧诚惶诚恐、生怕宋朝人后悔地忙不迭接收过四座城寨,再接受过真金白银的大笔岁币,至于称臣的信件,他们写了好几封,反正以前李元昊的时候早就定下过了君臣名分,现在写这玩意又没啥成本。
就这样,神宗时期五路西征,花费无数民力财力才占据的战略要地,用无数将士的牺牲才换回的横山门户,被司马光轻飘飘地就拱手还回去了。
拿着西夏称臣顺表的司马光心情大好,他立马昭告全国,看看吧,礼教才是根本,西夏被我这样征服了!兴奋上头的司马光意犹未尽,他想起了王安石执政时期曾拿下过一片叫作熙河路的领土,既然和人交朋友那就要诚意满满,好人当到底,于是他张罗着要把熙河路也还给西夏。
这时候,他的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手下就有人拿来了地图,告诉他熙河以前是吐蕃人的地盘,跟西夏没有关系,况且要是把这里再给西夏,那人家就把大宋给合围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算了吧,司马光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司马光生命前的最后时刻,挣扎着做完这些,他的心力已经耗尽了,元佑元年的九月一日,司马光心满意足地死了,享年六十八岁。
在司马光当权的一年多时间里,由于他的狭隘迂腐,朝政出现了大幅的倒退,国家更加的千疮百孔,割地求和的卖国行为更是让大宋空耗国力,以后还要花百倍的力气才能拿回,司马光啊,死晚了。
但作为帮高老太太清除她儿子新法的大功臣,司马光的葬礼规格相当之高,赏一品礼服,授太师、温国公,赐石碑刻“忠清粹德”,谥号是文官最高等级“文正”。
葬礼前,掌握朝政的一大帮旧党们撺掇着太皇太后、皇帝亲自去给司马光吊唁,而那个高滔滔立马就答应了。一个误国误民的人却能举办最高荣誉的国葬,但谁又敢制止这一切呢?
正当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刚刚走到了宫门口时,却被一个身影陡然拦住了,此人正是——咱们的大思想家程颐。
现在的程颐可是不同以往了,他学问成了体系,桃李满天下,理学宗师的地位已经确立,而他担任的是个叫作崇政殿说书的职位,也就是给小皇帝当“帝师”。
想当初司马光推荐程颐当帝师,就只是想让他教点理学思想而已,结果程颐就职以后,立马表现得那叫一个锋芒毕露,挥斥方遒般的是啥都敢说。程颐经常以向皇帝讲书的机会借题发挥,是一会说司马光的废弃新法用力过猛了,一会说司马光的割地有损国家,“议论褒贬,无所顾避”,还充分鼓励赵煦要有自己的主见和思想。
这就引起了旧党的极大不满,有人严厉指责程颐,要求把他“放还田里,以示典刑”。于是,撵走程颐的事情很快就提上了日程,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候,司马光却是病倒了,不久就死了,结果我们的程颐大师也就没走成。
我们的这位程颐大师那是极聪明的,这一次,站在高滔滔和满朝文武面前,他没有选择正面硬刚,而是找了个“刚刚举行完九月吉日的明堂祭礼,再参加葬礼不合礼法”的理由,来反对君臣去参加葬礼。他的反对立马招来了旧党如潮水般的指责,有人当场骂他是如“叔孙通”一样的腐儒,有人说他公报私仇。
而程颐只是淡淡地笑着听着,片刻后立马展现出了战斗模式,逐一批驳了那些敢在他面前叫嚣的人,把所有人都驳斥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帮大臣们不知所措的时候,高滔滔却是冷着脸走出了人群,霸道地挥了挥手,不许所有人再说话,然后带着大家是飘然离去。
高滔滔实在是太强势了,而且是根本不讲道理的强势,纵使程颐再有能言善辩的本领,他又能做什么呢。
高滔滔终于还是带着小赵煦亲临了葬礼,她本人还当众流下了几滴眼泪。
【致读者:关于历史褶皱中的一粒倔强星火】
看到诸君对荆公王安石和温公司马光孰是孰非的争论,我突然想起在开封古城砖缝里看到的的铁线蕨,那细若游丝的绿意攀着青石裂痕生长,恰似我对熙宁变法的理解——在历史的断壁残垣间,总有些理想主义者的根脉在倔强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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