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棠的指尖抚过三司衙门的榆木门槛，掌心的薄茧在晨光中泛着青白。
萧景明立在滴水檐下，玄色官服的下摆沾着磁石粉的靛蓝色痕迹——那是昨夜在工部库房暗格里发现的铁证。
卯时的梆子声尚未敲响，户部右侍郎的轿子已停在石狮子旁，轿帘缝隙间漏出半截象牙笏板，板端镶嵌的孔雀石在雾霭中泛着阴冷的光。
"沈姑娘当心证物箱。"萧景明低声提醒，目光扫过廊柱后闪过的皂靴。
两个时辰前，他们刚将十二箱铁证存入刑部架阁库，此刻库门铜锁却泛着不自然的油光。
沈惜棠的银簪探入锁孔，带出的铁屑在磁石板上拼出工部特制钥匙的齿痕。
架阁库内的霉味混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沈惜棠掀开第七箱的樟木盖板，本该存放漠北暗码的琉璃匣内，此刻躺着块布满蜂窝孔的玄武岩。
她将磁石粉撒向石面，吸附起的铁砂在晨光中显形，竟是工部《河防要略》中的防洪示意图。
"调包手法拙劣，"萧景明冷笑，苗刀劈开邻箱的封条，"看这玄武岩的气孔走向——分明采自沧州驿上游十里处的采石场。"
他刀尖挑出石缝间半片枯叶，叶脉的硫磺结晶与暗渠残留的毒剂如出一辙。
沈惜棠突然奔向东北角的铁柜。暗藏在《工部物料志》夹层的水纹纸尚在，泛黄的纸页上用磁石粉显影出沈文忠的笔迹。
"永和七年三月初七，沧州驿暗渠铁料减半，余者充作烽燧用度。"她将纸页浸入硝石水，被药水掩盖的批注逐渐浮现："萧珩阻查验，强令覆土。"
巳时的堂鼓震得屋瓦簌簌作响。刑部正堂的浑天仪突然停止运转——这是沈惜棠改良的计时装置，齿轮间卡着半截带毒的牛毛细针。
"有人要拖延会审时辰。"她捏起毒针在烛火上炙烤，针尖腾起的靛蓝色烟雾与沧州驿工匠暴毙时的症状完全吻合。
工部尚书曹敏中踏着毒烟入堂，蟒袍上的江崖海水纹在硫磺光下狰狞如活物。
他的象牙笏板重重拍在案几，震落沈惜棠呈上的玄武岩样本："黄口小儿也敢妄议工部？这分明是沧州地震遗留的普通山石！"
沈惜棠默然展开十丈长的运河全图。磁石粉沿着暗渠脉络吸附成网，在图纸上标注出三十七处硫磺腐蚀点。
她将沧州驿残件按进图纸缺口，青铜涡轮的砂眼与磁石轨迹严丝合扣。"请诸位大人移步验毒。"
她击掌唤出改良的铜制蒸馏器，沧州驿地基层的硫磺晶在琉璃瓶中沸腾，蒸出的毒雾将铁钉蚀出蜂窝状孔洞。
萧景明适时呈上漠北暗码原件。浸过磁石粉的羊皮纸在毒雾中显影，工部大印的缠枝纹与曹敏中私章重叠。
"三日前兵部在居庸关截获的漠北箭簇，"他亮出淬毒的铁矢，"其铁质与沧州驿失踪的三万斤官铁同位素吻合。"
曹敏中的脸色在硫磺光中忽明忽暗。他忽然抓起玄武岩砸向蒸馏器，飞溅的毒液在青砖地面蚀出焦痕："纵然铁证如山，尔等可敢查验沈文忠旧案？"
话音未落，刑部架阁库方向突然腾起浓烟，火舌舔舐着半空飘散的磁石粉，在空中拼出工部特制的火龙信号。
沈惜棠的冰蚕丝手套在烈焰中灼出破洞。她冲进火场时，东北角的铁柜已化作焦炭，水纹纸的灰烬在磁石板上拼出残缺的"萧"字。
萧景明挥刀劈开扭曲的铁条，刀锋在灰烬中挑出片未燃尽的桑皮纸——这正是沈文忠当年弹劾工部的奏折残本。
"令尊的字迹倒是工整。"曹敏中阴恻的嗓音在火场外响起。
他手中晃动着半卷《将作监实录》，书页间夹着的磁石片突然吸附起满地灰烬。
飞舞的碳屑在空中拼出沈文忠的画像，眉心处赫然钉着根带毒的牛毛细针。
沈惜棠的银簪在此刻刺穿画影。簪头的磁石吸附起灰烬中的铁砂，在余烬未消的青砖上勾出完整的同位素图谱。
"大人可识得这验铁法？"她将图谱掷向闻讯赶来的大理寺卿，"永和七年官铁掺了辽东的钨砂，这在漠北可是稀罕物。"
暮色染红三司衙门的飞檐时，十二匹快马自玄武门疾驰而出。
沈惜棠攥着御赐的金批令箭，耳畔回荡着曹敏中最后的嘶吼："工部水牢里还关着三百匠人，尔等敢不敢查？"
萧景明的苗刀在鞍前轻颤，刀鞘暗藏的磁石粉正吸附着沿途散落的铁屑——这些从架阁库灰烬中残存的铁砂，此刻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沈惜棠的鹿皮靴碾过水牢石阶的苔藓，硫磺混着血腥的气味刺得人鼻腔生疼。
萧景明手中的海昏侯灯映出铁栅栏上的暗红色锈迹——那是经年累月的血渍与铁锈交融的痕迹。三百匠人的镣铐声在甬道尽头此起彼伏，像是某种诡异的机括律动。
"小心第三级石阶。"沈惜棠的改良罗盘在青砖缝间剧烈震颤，"下面是中空的。"
萧景明的苗刀撬开石砖，露出暗藏的青铜齿轮组。齿槽间卡着半片腐烂的麻布，浸透布料的靛蓝色液体正缓慢腐蚀着齿轮的榫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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