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压着金陵城墙坠下来时,萧珩的断刀正卡在青石砖缝里。雨水顺着刀刃的血槽蜿蜒成赤色溪流,他借着最后一丝天光辨认出石砖上的刻痕——那是半枚残缺的北斗七星图,与三日前在栖霞寺地宫发现的密符如出一辙。
"萧千户倒是会挑时辰。"
素白裙裾掠过他染血的皂靴,沈惜棠将紫微剑残片悬在北斗星图之上。剑身裂纹渗出的金液突然暴涨,竟在半空凝成洪武年间钦天监的星象投影。
萧珩看着那些浮动的星子撞进城墙裂缝,整段女墙发出沉闷轰鸣,露出条幽深暗道。
"沈姑娘的堪舆术越发精进了。"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绣春刀挑起块碎石掷入暗道。回音足足响了五息,碎石落地时却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
沈惜棠的银簪在掌心转出冷芒:"陈阁老临终前说过,真正的建文密档就藏在'星坠之地'。"她突然用簪尖刺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星图中心,"这北斗缺了天枢星,正应了当年燕王破城时钦天监的记载——'帝星西移,紫微蒙尘'。"
暗道里突然卷出腥风,萧珩本能地将沈惜棠扯到身后。数十盏幽蓝灯笼从深处飘来,每盏灯芯都裹着团蠕动的黑影。他反手劈碎最近那盏,灯油溅在石壁上竟发出婴儿啼哭——那根本不是灯油,而是裹着胎发的凝血!
"七星引魂阵!"沈惜棠的银簪在空中划出北斗轨迹,"这些是当年为建文帝陪葬的侍灯童子,灯灭人亡,快封七窍!"
萧珩撕下飞鱼服内衬浸透雨水,却在蒙眼前瞥见骇人景象:蓝灯笼映照的暗道尽头,七具青铜棺椁正缓缓竖立。
每具棺盖都刻着星官图,本该镶嵌眼珠的位置却钉着刻有"燕"字的铁符。最中央的棺椁突然炸裂,裹着龙袍的骷髅手持量天尺,尺身赫然刻着"杀龙留凤"的洪武密诏!
沈惜棠的紫微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处的龙鳞纹路层层剥落,露出内里藏着的半张鲛绡。
她借着灯笼幽光快速扫过鲛绡上的血字,突然抓住萧珩手腕:"棺椁方位不对!这不是建文帝的七星冢,是有人用反宫格篡改了......"
话音未落,骷髅手中的量天尺突然射出道寒光。萧珩抱着沈惜棠滚向右侧石龛,原先站立处的地砖已化成沸腾黑水。
他嗅到沈惜棠发间熟悉的药草香,恍惚间想起两个月前在苏州河初遇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样攥着银簪,在暴雨中剖开浮尸的胸膛。
"千户大人还要发愣到几时?"沈惜棠突然用银簪刺入他虎口,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只见那些竖立的棺椁正在缓慢旋转,每转一圈,暗道就多出三条岔路。骷髅手中的量天尺开始渗血,尺身上的铭文竟随着血液流动不断变幻。
萧珩的绣春刀劈在最近棺椁上,刀刃却传来砍中活物的触感。棺盖缝隙突然伸出无数青黑手臂,那些长着鱼鳞的指节死死攥住刀身。
他果断弃刀后撤,袖中弩箭连发,却见沈惜棠将紫微剑残片按在棺盖星官图的眼睛位置。
"乾三连,坤六断!"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残缺的剑身突然爆出刺目金芒。七具棺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终定格成北斗七星的正确方位。
骷髅手中的量天尺应声而断,藏在尺骨中的鎏金密匣"当啷"落地。
萧珩抢先拾起密匣,却见沈惜棠的银簪已抵住他咽喉。"萧千户究竟是来查案,还是来找这个?"
她目光扫过密匣上熟悉的北斗铜锁,"二十年前锦衣卫血洗钦天监时,也有个带绣春刀的人带走同样形制的匣子。"
暗道突然剧烈震动,萧珩在坍塌的碎石中抓住沈惜棠的手腕。他带着她在不断闭合的岔路中疾奔,掌心传来她急促的脉搏。"
沈姑娘可知当年建文帝出逃时,带走了半部《山河社稷图》?"他在轰鸣声中提高嗓音,"而另外半部,就藏在你沈家祖传的《璇玑谱》里!"
沈惜棠突然反手扣住他命门,两人在塌陷的地道里滚作一团。她的紫微剑残片抵着他心口,眼中金芒流转:"原来萧千户那日救我,是为了沈家的......"话未说完,头顶传来惊天巨响,整段城墙轰然坍塌。
月光混着血水流进废墟,萧珩在剧痛中睁开眼。沈惜棠正伏在他胸口,素白衣襟染着他的血,手中却紧紧攥着那个鎏金密匣。他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星点金芒,忽然想起诏狱里那个老太监的疯话——"紫微星动时,持残剑者将遇真龙"。
瓦砾间的血腥气里混进一缕沉水香。
沈惜棠撑起身子时,发现萧珩的飞鱼服左襟已被血浸透。她下意识去探他脉搏,指尖刚触及皮肤就被攥住手腕。月光下,锦衣卫千户的眼神清明得不似重伤之人。
"密匣呢?"
他声音沙哑,掌心却滚烫如烙铁。沈惜棠垂眸看向两人身间,那个鎏金密匣正卡在断墙缝隙里,北斗铜锁映着月光,锁眼处隐约可见阴阳鱼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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