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握着火折子的手停在半空,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的目光落在那青苔斑驳的石函上,刀刻的北斗七星散发着淡淡的磷光,宛如夜空中的繁星一般神秘而诱人。
沈惜棠的银簪轻轻划过星图凹痕,突然间,簪尾的螭首迸发出一丝火星,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划过天际。这丝火星惊起了地穴深处栖息的寒鸦,它们扑棱着翅膀,发出一阵嘈杂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地穴中回荡。
"这是沈氏暗桩的标记。"沈惜棠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穴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北斗天枢位的裂痕,仿佛能感受到当年父亲留下的痕迹。"当年父亲在孝陵地宫留的退路,竟然藏在太祖神道碑下。"
地穴中的阴风呼啸而过,火苗在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壁上密密麻麻的凿痕。萧珩的断刀准确地撬开了石函上的铜锁,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腐朽的缎帛包裹着一块龟甲缓缓飘落。
沈惜棠眼疾手快,迅速接住了龟甲。就在她接住龟甲的一刹那,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滴答声,仿佛是永乐年间钦天监铜漏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她定睛一看,只见龟甲上竟用朱砂写着建文二年三月的星象记录!
"娄宿犯紫微,荧惑入南斗......"沈惜棠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突然紧紧攥住龟甲,仿佛这上面记录的不仅仅是星象,更是一段被尘封的历史。"这是靖难之役前夜的星象!"
萧珩的刀尖挑起缎帛残片,瞳孔骤然收缩。帛书背面用血绘着舆图,标注处竟是孝陵卫往北三十里的荒村——那里正是当年沈沧溟炼制龙髓香的秘所!
荒村古槐的枯枝在月下张牙舞爪,树根处渗出的暗红液体已凝成冰晶。沈惜棠蹲身轻嗅,浓重的铁锈味混着龙涎香直冲脑髓:"是掺了人血的祭酒......这地下埋着七煞锁魂坛。"
萧珩的断刀劈开冻土,刀刃触到青铜鼎耳的瞬间,夔纹突然在掌心发烫。鼎内积着层黑紫血垢,鼎壁七星孔洞中塞满碎骨——最大那块颧骨上,赫然烙着锦衣卫暗桩的狼首刺青!
"嘉靖七年失踪的北镇抚司十三太保......"萧珩的指节咔咔作响,"原来都填了这口鼎!"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曳声。沈惜棠的银簪刚划出半道弧光,十二盏鲛人灯次第亮起,映出墙上悬挂的七具枯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被凿出北斗孔洞,脊骨上钉着刻"燕"字的青铜钉。
"沈姑娘好眼力。"阴影中踱出个跛脚道士,道袍下摆沾着孝陵卫的朱砂土,"这七煞坛里锁着的,可是当年护送建文太子出逃的......"
沈惜棠的簪尖已抵住道士咽喉:"邵元节的同门师弟,青阳子?"
青阳子的拂尘突然炸开,三千银丝化作毒针暴雨。萧珩旋身将沈惜棠护在飞鱼服下,断刀格挡的铮鸣声中,他嗅到龙髓香混着腐血的腥气——这味道与诏狱最深处的死牢如出一辙!
"锁龙人的心头血,贫道等了四十年!"青阳子枯爪抓向沈惜棠后心,却在触及龙纹时被灼出焦烟。
沈惜棠反手将龟甲拍入青铜鼎,鼎中黑血突然沸腾。七具枯骨的眼窝亮起幽蓝鬼火,北斗孔洞中渗出金液,在空中凝成建文元年的紫微垣星图!
"原来如此......"她扯开衣襟,心口龙纹与星图共鸣,"你们用锦衣卫的至阳血养星髓,就为补全七星借命术的最后缺口!"
萧珩的断刀劈开鼎耳,鼎身倾覆时,藏在地窖底层的玉棺破土而出。棺中女子身着马皇后朝服,手中捧着的鎏金匣迸出裂痕——匣内竟是半部《山河社稷图》,与沈家祖传的残卷严丝合缝!
玉棺中的寒气在地窖凝成霜花。沈惜棠的指尖刚触到《山河社稷图》,棺椁突然翻转,露出底层暗格中的鎏金凤冠——冠上夜明珠拼出的正是荧惑守心之相!
"洪武二十五年,孝慈皇后亲赐沈氏先祖此冠......"青阳子的道袍在阴风中鼓胀,"马皇后早知燕王必反,故留后手于......"
萧珩手中的断刀如同闪电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道士的右肩。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断刀上的夔纹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紧紧地缠住了道士的经脉。
“说!当年被调换的婴孩现在在哪里?”萧珩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震得整个地窖都微微颤动起来。
就在这时,地窖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玉棺底部的机关锁像是被某种力量触动了一样,层层开启,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随着机关锁的打开,玉棺的底部缓缓升起,露出了一个被卷裹在龙袍中的襁褓。尽管布料已经腐朽不堪,但婴孩腕间的七星银铃却依然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与沈惜棠随身佩戴的银铃竟然是一对!
“双生子……”沈惜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踉跄着扶住棺沿,声音颤抖地说道,“当年被沈沧溟分开抚养的……”
青阳子看着这一幕,突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笑声中夹杂着鲜血喷溅的声音。
“锁龙人与紫微星本为双生,相杀方得圆满!”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地窖中回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沈惜棠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手中的银簪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口。刹那间,血珠如雨点般溅落在《山河社稷图》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舆图中原本隐去的龙脉突然像是被唤醒了一样,显露出了它的真容。而这条龙脉,竟然与萧珩背后的夔纹完全重合!
“原来是你……”沈惜棠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染血的手缓缓抚过舆图,喃喃说道,“父亲用七星钉封住的,从来都不是龙脉……”
地窖穹顶在轰鸣中坍塌,露出夜空真实的星象。萧珩的断刀没入青阳子咽喉,转身见沈惜棠立于废墟之巅,手中螭吻印与北斗七星遥相辉映。
"荧惑归位,紫薇复明。"她将银簪掷向贪狼星位,"这四百年的局,该破了!"
七道星辉自九天垂落,孝陵卫所有石像生应声崩裂。当最后一缕黑气从嘉靖帝棺椁散尽,沈惜棠腕间银铃坠地,碎成二十八宿的形状。
萧珩接住她坠落的身影时,东方既白。晨雾中传来新帝登基的钟鸣,而孝陵深处的断龙碑上,四百年前的刻痕正渐渐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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