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岛的清晨来得比东北早许多。郑怀山推开木窗,湿润的海风裹挟着椰子的清香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没有像往常那样传来刺痛,这让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天刚蒙蒙亮,张地马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推开椰木板搭的宿舍门。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拎起墙角那筐昨天采的草药,摊在院子里的竹席上晾晒。
"老张啊,又起这么早?"郑怀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虽然还带着点晨起的沙哑,但中气明显足了许多。
"郑老师,您再睡会儿呗!"张地马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五点多,俺先把药材晾上,一会儿给您熬药。"
郑怀山已经披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走了出来。他脸色红润,原先深陷的眼窝如今饱满起来,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哪还有半年前那个咳血咳得直不起腰的病秧子模样?
"睡啥睡,我这把老骨头再睡就散架喽!"郑怀山蹲下身,帮张地马翻捡草药,"昨儿个采的益母草不错,根须都完整。"
张地马咧嘴笑了:"可不咋地!俺跟着卫生所老李头上山采的,这海南岛上的药材比咱东北那旮瘩长得旺多啦!"
阳光渐渐强起来,照在两人身上。郑怀山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半年了,他几乎每天都要这样看一会儿海。在六号农场关着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郑老师,该喝药了。"张地马端着个粗瓷碗走过来,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今儿个加了两味新药材,俺跟本地黎族老乡学的方子。"
郑怀山接过碗,皱了皱鼻子:"嗯,能闻出来,今儿个这药味儿不太一样。"
"加了几味本地药材。"张地马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昨儿个跟村里老黎上山采的,海南这地方真神了,满山都是宝贝。这槟榔花配上咱从东北带来的黄芪,治咳嗽有奇效。"
"咳咳...这药劲儿真冲!"郑怀山抹了把嘴,却笑了起来,"地马啊,你这医术越来越神了。要我说,比那些大医院的西医强多了!"
郑怀山一仰脖子把药灌了下去,苦得他直咧嘴。张地马赶紧递上一块椰糖:"含着,去苦味。"
"老张啊,你这医术越来越精了。"郑怀山含着糖,声音含糊不清,"我觉着这几天胸口松快多了,夜里也不咋咳了。"
张地马蹲下身,给郑怀山把脉。他粗糙的手指搭在老人纤细的手腕上,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
半晌,他点点头:"脉象稳多了。郑老师,您这病根儿在寒湿,海南这天儿正好克它。再加上咱的药,保管开春就能好利索。对了,今儿个不是要去医院复查吗?国栋说晌午来接咱。"
提起儿子,郑怀山眼睛一亮。郑国栋上个月刚从东北出差回来,带来了试验田的最新消息。想到那些在严寒中依然茁壮生长的麦苗,老人心里就热乎乎的。
"爹!张叔!"说曹操曹操到,郑国栋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进了院子。他穿着件半新的白衬衫,黑裤子,精神头十足,车把上还挂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椰子。
"国栋来啦!"郑怀山赶紧迎上去,"又带啥好东西了?"
郑国栋停好车,从网兜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先看这个!方稷刚寄来的信,还有照片!"
郑怀山手有些发抖,接过信封小心地拆开。里面是两张照片和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第一张照片上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麦苗长得齐刷刷的,背景里还能看到兵团战士们忙碌的身影。
第二张是方稷站在田埂上,手里捧着几株麦苗,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这是咱们的'冬星'?"郑怀山声音发颤。
"可不咋地!"郑国栋激动得东北话都蹦出来了,"方稷信上说,零下二十度都没冻死,返青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师部已经决定明年开春扩大试种面积了!"
郑怀山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把照片看了又看,眼眶渐渐红了。多少年了,从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那天起,他就再没敢想过能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在田里长成这样。
张地马凑过来看照片,啧啧称奇:"哎呀妈呀,这麦苗长得,比俺见过收成最好的那年还精神!郑老师,您这病好了,研究也成了,双喜临门啊!"
"走,咱们现在就去医院!"郑怀山突然站起来,"我要亲耳听听大夫怎么说!"
海南农垦总局医院比县里的卫生所大不少,但设备依然简陋。穿着白大褂的周大夫拿着刚拍的X光片,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奇迹啊,郑教授。"周大夫推了推眼镜,"病灶已经钙化了,这说明结核杆菌基本被控制住了。照这个恢复速度,再调养半年就能痊愈。"
郑国栋一把抓住周大夫的手:"真的吗?您没看错?"
"错不了。"周大夫笑着说,"我行医二十多年,肺痨病人能恢复成这样的,十个里不见得有一个。你们是用了什么特殊疗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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