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科院大会议室的窗户全部敞开,却仍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电风扇在角落里嗡嗡转动,吹不散凝重的空气。
气象局的杨工程师指着墙上的天气图,声音沙哑:"未来三个月,黄淮海地区降水量预计不足往年三成,部分地区可能绝收。"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方稷盯着地图上标红的干旱区域,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里有上千万亩刚刚播种的冬星小麦。
林副主任率先打破沉默:"现有的抗旱措施有哪些?"
"深播、覆膜、保水剂。"陈雪翻着资料,"但这些只能应对普通旱情......"
"不够。"方稷突然站起来,走到黑板前,"这次是系统性干旱,必须启动应急预案。"他抓起粉笔快速写下几个关键词:蜡质基因、轮灌制度、病虫害预警。
"云南样本!"郑国栋猛地反应过来,"那种带蜡质层的野生麦!"
方稷点头:"蜡质层能减少水分蒸发,如果能把这个性状转育到冬星上......"
"来不及。"农业部的老专家摇头,"育种至少需要三年。"
"不一定。"方稷翻开笔记本,"郑教授上次来信提到,云南野生麦的蜡质性状可能是单基因控制,如果找到分子标记......"
林副主任敲了敲桌子:"说具体方案。"
"分三步走。"方稷竖起手指,"第一,立即筛选现有冬星中叶片蜡质较厚的株系,扩大繁殖;第二,在重旱区推广'坐水播种'技术;第三,建立病虫害联防体系——大旱之后必有大蝗。"
会议结束时,窗外突然滚过一道闷雷。众人抬头望去,天空依旧晴朗无云。
实验室里,方稷和团队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桌上堆满了麦苗样本,每株都被编号标记。
"第七十二号,蜡质厚度0.3微米。"陈雪对着显微镜报数,声音疲惫。小王立刻在登记表上记录下来。
方稷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还不够。云南野生麦的平均蜡质层是0.8微米......"
郑国栋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桶:"食堂熬的绿豆汤,都喝点。"他凑到显微镜前,"有进展吗?"
"找到几株0.5微米的。"方稷接过绿豆汤一饮而尽,"但性状不稳定。"
突然,实验室的电话刺耳地响起。陈雪接起来,脸色骤变:"什么?......好,我们马上过去!"
"怎么了?"方稷放下试管。
"河南安阳试验田出现异常!"陈雪抓起外套,"有部分麦苗在干旱条件下长势反常的好!"
吉普车在龟裂的田间小路上颠簸。方稷透过车窗望去,大片的麦苗蔫头耷脑,唯有一小块地里的麦子挺拔翠绿。
地头已经围满了人。当地老农张满仓蹲在地里,正用手掌摩挲着麦叶:"奇了怪了,同一批种子,就这块地的苗子精神!"
方稷快步走过去,摘下一片麦叶对着阳光观察——叶片表面泛着明显的蓝灰色光泽。
"蜡质层!"他声音发颤,"测量过厚度吗?"
安阳农技站的小刘摇头:"没设备。但我们做了对比实验,"他指着旁边的两块小田,"同样的浇水次数,这边的苗子比普通冬星节水30%,产量预估高15%。"
方稷立刻蹲下身挖取土样:"这块地往年种什么?施肥情况?"
"去年休耕。"张满仓回忆道,"前年种的是豆子,再往前......"他突然拍腿,"想起来了!六八年这儿堆过从云南运来的磷矿粉!"
方稷和郑国栋对视一眼——云南矿粉可能含有特殊微量元素,与冬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互作效应!
"取样!根系、茎叶、土壤全都要!"方稷掏出小刀,"再查查当年矿粉的运输记录!"
县委大院里,高音喇叭正在广播抗旱通知。方稷走进会议室时,十几个生产队长正在激烈争论。
"水库就这点水,凭什么先供你们大队?"
"我们靠近干渠,理应优先!"
县委书记老周敲敲茶缸:"吵什么吵!方技术员来了,听科学安排!"
方稷展开一张手绘地图:"根据土壤墒情监测,我建议实施'三级轮灌制'。"他用红蓝铅笔划分区域,"重旱区每周供水一次,中度旱区十天一次,轻旱区半月一次。"
"这不公平!"一个年轻队长站起来,"我们村全是盐碱地,本来就......"
"正因为考虑到土壤差异。"方稷打断他,指向地图上的紫色标记,"你们村的地下水矿化度高,我已经申请调配了改良剂。"他转向众人,"这不是简单的分水,而是一场精确调度。"
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陈卫国风尘仆仆地闯进来:"方技术员!有公社发明了'驴车滴灌',效果特别好!"
他身后跟着个黝黑小伙,手里拿着个简陋的装置——废旧油桶焊上输液管,架在驴车上缓慢渗水。
"这法子一天能浇五亩地!"小伙腼腆地说,"比大水漫灌省水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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