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实验基地的麦收刚刚结束,方稷的衣服上还沾着黑土地的泥星。他蹲在田埂边,正用军用水壶冲洗手上被麦芒划出的血痕,电报在实验基地响起。
"紧急通知,请立即回京。"却让方稷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十二小时后,农业部第三会议室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方稷推开门的瞬间,所有目光都聚了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作战靴上还结着东北的冰碴,每走一步都在地毯上留下湿润的脚印。
"西藏自治区请求技术支持。"周部长甚至没等他坐下就直奔主题,激光笔在投影地图上划出刺目的红线,"青稞产量连年下滑,部分高海拔地区已经出现粮食短缺。"
大屏幕上的数据图表像一记记重拳:海拔4500米以上的农区,青稞亩产不足150公斤,还不到平原地区的三分之一。
方稷盯着其中一张照片——皑皑雪山下的青稞田稀疏得像老人斑秃的头顶,一位藏族老阿妈正佝偻着腰,在风中拾取零落的穗子。她紫红的脸膛上沟壑纵横,像极了干裂的冻土。
"土壤贫瘠,有机质含量不足1%。"生态司的王处长推了推眼镜,"昼夜温差超过30度,紫外线强度是平原的5倍,无霜期不足90天......"
方稷的笔记本上已经画满问号。他想起上个月在东北零下20度仍能抽穗的寒地小麦,笔尖不自觉地写下"战友-1号变种?"
"最棘手的是水源。"周部长切换画面,冰川融水的曲线像癫痫患者的心电图般剧烈波动,"传统灌溉系统完全失灵,有些村落不得不迁徙。"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方稷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就像当年在军委会议上,等着他接下盐碱地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样。
"我去。"方稷看着众人。
郑国栋猛地站起来:"你疯了?那地方含氧量只有——"
"拉萨农科所有套军用高原育种舱。"方稷已经翻开地图,"是当年总装部为边防部队研发的,可以模拟不同海拔条件。"他的指尖停在喜马拉雅山脉的一个褶皱处,"在这里建实验站,往返取样更方便。"
"方工!"陈雪抱着资料冲进来,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我刚查到资料!西藏农科院去年分离出某种耐寒菌株,能在零下15度存活!"资料照片上模糊的显微镜照片里,蓝色光晕与"战友-1号"惊人地相似。
方稷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抓起外套向外走,作战靴上的冰碴簌簌掉落:"通知军队,问他借几个高原服役过的兵。再联系拉萨农科院,我要看那些菌株的原始数据。"
"等等!"部长拦住他,"至少带个医疗组!"
方稷点点头,他也不会将身体置于不顾,只是有需要的时候,自己想冲在最前面,才不枉费自己穿越回来。
走廊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青稞酒般的金黄。方稷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株倔强生长的青稞,正努力把根扎向雪域之巅。
拉萨贡嘎的风凛冽干燥,方稷刚下火车就感到一阵眩晕。来接他的藏族技术员扎西赶紧递上酥油茶:"方博士,先别急,喝点热的,慢慢适应。"
驱车前往日喀则的路上,方稷贴着车窗,望着窗外苍茫的雪山和零星的青稞田。
"这些年,种子退化得厉害。"扎西叹气,"老品种扛得住高寒,但产量低;新品种产量高,可到了我们这儿,要么不抽穗,要么穗子空瘪。"
方稷点点头,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路边一片格外青翠的田地上:"那块田怎么长势这么好?"
扎西笑了:"那是老桑吉的地,他坚持用最老的‘紫青稞’种子,还往地里埋鱼骨和羊粪,村里人都笑他顽固。"
方稷眼睛一亮:"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老桑吉的屋子是传统的藏式石楼,院子里晒满了青稞穗。老人七十多岁,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但眼睛依然明亮。
"科学?"他听完方稷的来意,咧嘴笑了,露出几颗金牙,"我爷爷的爷爷就这么种,鱼骨肥地,羊粪暖土,紫青稞的根能扎到冻土层下面去。"
他带方稷去看他的"宝贝"——一陶罐陈年种子,颗粒小而黑亮,像淬炼过的铁砂。
"现在的种子娇气!"老人抓了一把,任由种子从指缝流下,"就像城里来的娃娃,看着壮实,吹点冷风就病倒。"
方稷小心地接过几粒,放在掌心观察。这些种子比现代品种小得多,但表皮厚实,胚芽饱满。
最原始的,往往最顽强。
在海拔4800米的定日县,方稷和当地农技站划出一块试验田。
"分三组。"他指挥道,"A组种现代高产青稞,B组种老桑吉的紫青稞,C组……"他顿了顿,"用‘北芒2号’的耐寒基因和紫青稞杂交。"
第一晚,方稷就领教了高原的威力——头痛欲裂,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他蜷缩在睡袋里,听着帐篷外呼啸的风声,想起吴鸿光笔记里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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