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凑近看:"然后结合您之前说的毛细管灌溉?"
"对!"方稷眼前一亮,"不需要大量持续供水,只要保证关键生长期的几次灌溉就行。抗旱小麦的根系能自己找水。"
王昆鹏思考片刻:"这样我们只需要在远离公司的地方挖几个分散的小池,不容易被发现。"
方案渐渐成型,团队气氛活跃起来。连小林也开始提出技术建议:"可以用当地的红黏土做池底防渗层,我在论文里看到过..."
正讨论热烈时,门外传来骚动。老村长冲进来,满脸惊恐:"公司的人来了!说我们偷水!"
方稷还没反应过来,三个持枪警卫已经闯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昨天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
"中国专家?"他狞笑着,"有人举报你们煽动村民破坏公司财产!"
小林下意识挡在方稷的图纸前,被警卫粗暴地推开。眼看冲突一触即发,王昆鹏突然亮出一个证件:"总统府特勤处。你们非法闯入我方驻地,可以当场击毙。"
警卫们愣住了,领头的狐疑地盯着证件:"我们没接到通知..."
"需要向你们汇报?"王昆鹏的声音像刀锋般冰冷,"汉斯先生知道你们来找茬吗?"
提到上司的名字,警卫明显动摇了。王昆鹏乘胜追击:"现在,滚出去。再有下次,直接送你们上军事法庭。"
等警卫悻悻离开,小林瘫坐在椅子上:"他们怎么会突然..."
"恩科莫告的密。"王昆鹏收起假证件,"他怕我们找到替代水源。"
方稷沉思片刻:"计划不变,但加快进度。明天就开始挖第一个试验池。"
小林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夜深时,方稷发现他独自坐在村口的石头上,望着星空发呆。
"想家了?"方稷在他旁边坐下。
小林摇摇头:"我在想...如果为了正确的事冒必要的风险,和鲁莽送死之间的界限在哪里。"
方稷也抬头看向星空——比在北京看到的明亮得多:"也许界限就在于,是为了展示勇气,还是为了承担责任。"
小林转过头,在月光下,方稷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已经不同了:"明天我去挖第一个池子。我体重最轻,万一塌方,损失最小。"
方稷想笑,却发现喉咙哽住了。他只是用力拍了拍小林的肩膀。
远处,不知谁家的孩子又在哭,但今晚的哭声似乎没那么绝望了。
第一个蓄水池的位置已经选好,就在村西头的洼地。很小,很不起眼,但方稷知道,那将是一系列改变的起点。
第三次蓄水池选址失败后,方稷站在干裂的荒地上,看着远处"绿色未来"公司的武装吉普车扬尘而去,胸口堵着一团闷火。他们刚刚标记好的施工点,不到两小时就被对方精准地插上了警示牌。
"又来了。"王昆鹏蹲下身,捡起地上半截烟头——是万宝路,不是当地人抽的廉价牌子,"警卫在我们到之前就埋伏好了。"
小林擦着额头的汗,眼镜片上全是灰尘:"会不会是我们标记的时候被村民看见了?"
"不可能。"方稷摇头,展开皱巴巴的地图,"这次的位置连老村长都没告诉。"
阿卜杜勒——团队新聘的当地翻译,正用阿拉伯语低声咒骂着。这个三十出头的瘦高个是总统府推荐的,据说精通四国语言。"博士,也许他们用了飞机侦察?"
王昆鹏冷笑一声,指向湛蓝的天空:"这种穷地方连架农用飞机都没有。"
回村的路上,吉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司机马鲁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总是戴着褪色的棒球帽,此刻正专注地避开路上的大石块。方稷注意到王昆鹏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和马鲁短暂相遇,两人都迅速移开视线。
不对劲。自从两周前开始蓄水池计划,每一步都像踩在对方预设的陷阱里。方稷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当晚,村长的院子里,团队围坐在煤油灯下。方稷故意把地图摊开在木桌上,用红笔圈出东北方向的一处洼地。
"明天尝试这里。"他提高声音,确保屋外的人能听见,"距离村子五公里,但地质条件最理想。"
小林惊讶地抬头,刚要开口,被王昆鹏一个眼神制止。阿卜杜勒认真地记着笔记,马鲁在门外擦车,影子投在窗纸上晃动着。
会议结束后,王昆鹏借口检查电台,拉着方稷和小林留在屋内。等脚步声远去,他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录音机——是那种80年代常见的磁带式机型。
"听这个。"他按下播放键,磁带嘶嘶转动,传出模糊的对话声:
『...明天去东北洼地...是的,确定...恩科莫部长会安排人...』
方稷的血液瞬间变冷。这分明是他刚才说的话,但录音里的背景杂音表明是在屋外偷录的。
"窗下有人。"王昆鹏关掉录音机,"而且半小时内就会有人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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