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大沽多了四五百人,算是有了些人气。赵辰站在衙门门口,看着终于整理出来的千户所操场,如今这里有七八十人在训练。
这些训练的士兵,大多数都是当过农民军的溃兵,少数是难民中身体底子好一些的年轻农户。
赵辰一般不穿军服,那东西又沉又膈应人。他还是喜欢以前的青色布衫,从训练场路过的时候,看见阿八也在跟着稀稀拉拉的人群走队列,也没去管,干脆朝着城外走去。
码头上坐着一个女子,她的马由于找不到吃草,所以跑的很远。赵辰远远看了眼这个一包小鱼干骗来,额不对,应该是带回来的女子,除了对女子身世很好奇,也不觉有什么其他不妥。
又将画板架起来,海边的朝阳已经升的老高,此时海面上空空如也十分无趣,幸好赵辰也不是来写生的。从身上摸出几张破地图,那是在军营里被农民军毁坏过一次的,现在他要把这张地图复原。
从大沽到香河这段路他来回走过数次,赵辰已经看出原来地图和实际地形差异巨大,干脆就凭着自己的记忆开始先复制这段路。
几个小山头在河道两边凸起,经过的所有河道都被赵辰标记上两个数字,这代表河道的宽度和深度。由于这半年多来孜孜不倦的绘画,他这个医科生隐隐有转成艺体生的苗头。
“你这图画的挺怪!”
忽来的声音,让赵辰手中的画笔一抖,那柳碳笔慌乱之下,差点将一条河流戳断。听出了声音的主人,赵辰脸上赶忙泛起笑容。
“不怪,不怪,写实了点,地图嘛,越写实越好!”
这女子叫王朝月,听她说父亲曾经是大官。如今崇祯手底下的官可不好当,三两天就杀几个脑袋,说是提着脑袋吃饭也不过分。赵辰不能主动去追问对方父亲究竟如何,否则就是揭人伤疤。
感觉对方在身边观摩自己画画,索性让手中的河流与道路在地图上继续延伸。
等手累了,才放下笔活动活动道:“王姑娘,在大沽的日子过得还行?”
其实大沽这地方挺安全,面临的威胁一般来自海上。能够像牛金星那样打到这里来的流寇绝对不多,并且也没有什么动机往这里打。
王朝月见赵辰停笔,悄然把脑袋抬起,看着海天界限那一抹灰白,一丝疑惑爬上那细腻的秀眉。
“我曾听人说,大海千帆万炮,没想到真实见了,居然如此平静!”
这话说的可不简单,普通女子哪会有这样的格局。赵辰却是知道如今海上,近的有郑芝龙也就是郑成功他爹。远的有荷兰人,还有西班牙人。他们为了那条财富航道,可是恨不得用炮弹把大海给填满!
感慨之下,拿起碳笔朝着那海天相接处一划,仿佛要在蓝天黄水之间划出一道看穿万里的界限!
“王姑娘,我们面前的海,严格来说只是一个海湾,风浪比其他海域平静许多。换了别的海域,稍微有个大风,渔船就得靠港。”
王朝月眼睛一亮,将视线从天边收回,转头想打量赵辰,赵辰却又开始在画板上忙碌起来。
“赵辰,听你说话,好像懂的事情挺多?”
这个问题赵辰不太好答,手中的画笔正在走线,只好脑袋一动不动的回应:“我会的东西没啥大用,可能和一般人有些差别,不过拿来吹牛倒是能讨个好彩。”
这话王朝月好像在哪听过,随即好奇道:“比如说呢?”
感受着王朝月的注目,赵辰手上的力道开始变得不自然。
“比如说当下,肯定有一帮疯子,为了挣银子,正驾着船在万里之遥的海上打来打去。他们为了钱,可以不择任何手段,买卖人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王朝月的表情逐渐变化,但赵辰没有发现。
“为了财富不好吗?有了银子,就能让老百姓不挨饿!”
“银子当然好!”赵辰把头一转,恰好看见秦朝月的侧脸,一缕青丝拂动,那是海风正在捉弄她不知何时散乱的耳发。
“王姑娘,有银子不代表老百姓就能有饭吃,要看那银子在谁的手里。在官府手里还行,若是到了私人口袋,老百姓也只能望着别人的金山银山,然后在羡慕中饿死!”
这个回答两人皆是深有感触,大明北方遍地饿殍之下,大江南北仍然金车玉楼不绝。想到这些,王朝月顿感有些不适,于是话锋一转。
“听说你将大沽卫所的土地全部收回,只是承租给农民,然后自己当大地主?当初你把他们从各地骗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感觉到王朝月脸上的怒意,赵辰不得以停下手中炭笔。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无事带一把剑。瞥了眼对方按在剑鞘上的左手,明明纤纤玉指,真不应该与利器如此亲近。
“姑娘误会,我这么做,至少有一个好处!”
王朝月脸色一变,她觉得赵辰这么做,比那些大地主还让人不齿,眼神随即锐利起来。
“有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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