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厂是一口井,那我,就是井底那只看见过天光的青蛙。 可一旦你看见了,就再也回不去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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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会过后,我们三人迅速聚首于厂区废弃仓库的西北角,那是个没人管理的地方,锈迹斑斑,偶有猫狗翻垃圾,连保安都懒得巡逻。
许洪亮拿出他保存三年的“通风井图”,是张A4纸,线条手绘,已经发黄,边角起卷,标注的几个“可疑出口”被红笔圈起,像是通往自由的星点光芒。
小韩低声道:“图上这几个点,只有‘污水管通道’是可能的。其他几个,早就被厂方封死。”
我点点头:“我们得逐个确认。”
于是,我们拟定了“试探分工”计划:
小韩负责工具筹备,利用技术岗资源偷出螺丝刀、撬杆、电池手电等器材;
我负责每日清点通道出入口,模拟晚班走位,从不同时间段记录保安巡逻节奏;
许洪亮则主动“申请加班”,混进后勤组,接触仓库通风井盖,测试是否可以撬开。
我们约定,三日后,即将到来的暴雨夜,行动。
风声大、雷电掩护、监控短路——那是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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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夜里,我悄悄爬进厂西角废料回收场。
那里是旧厂房拆迁留下的死角,满地生锈零件、破铁桶、老电线。我戴着手套,一点点试探地面、检查老井口。
就在我趴伏寻找“第七通风口”时,背后突然传来沙沙声。
我猛地回头。
一个人影正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把破扫帚,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穿着最普通的清洁工服。
是那个“哑巴老头”。
我见过他很多次,负责清理厂区厕所、垃圾桶,沉默寡言,偶尔咳几声,从未见他和任何人说话。
此刻,他不紧不慢地走近我,站定,伸出手,指了指我脚边那块松动的井盖。
然后,他弯腰,从裤腰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我。
我接过,借着手电一看——那是一张老旧厂区平面图!
图上的标注与许洪亮手中的“通风井图”居然高度吻合!
他竟然早就知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低声问:“你……知道这通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头。
他不会说话,但会写字。
他从口袋里掏出铅笔,在地图背面写下几个字:“早有人逃过,但死了。”
我呼吸一滞:“死在哪儿?”
他写:“第三出口,废水渠,塌方。”
我问:“其他通道呢?”
他写:“第六通道,最可能。通向旧变电室。”
我忽然心头一热。
这个老头,不是“清洁工”,他是个“见证人”。
他看着这厂吞噬了多少人,他知道地道下埋了多少尸体,他没有说,因为没人听。
直到我们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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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握住他的手,郑重道:“谢谢你。”
他不语,拍了拍我肩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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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把那张图交给许洪亮。
他激动得几乎失声:“我查过厂区改建记录,这图是五年前的老设计,后面因为电缆布线失败,废弃了。厂里怕外人发现,一直没公开。”
小韩冷笑:“他们什么都能藏,唯独藏不住人想逃的心。”
那天下午,我们三人偷偷集合,在废弃仓库后的小院子,铺开两张地图开始“拟定作战计划”。
我们以“第六通道”为目标:
起点:厂区C栋废水井口(现为“废品暂存区”);
路径:穿过地下冷却管道,进入旧变电井,再翻至东侧墙根;
关键点:途中需破开一处金属栅栏,时间不能超过三分钟;
出口:靠近工厂外运垃圾站,日常不设岗哨,凌晨三点垃圾车会来一趟——那是掩护时机。
我定下代号:“三线生死”
我们三人各为一“线”:小韩探前路,我断后,许洪亮主力破锁。
计划排练时间只有两天,我们开始反复模拟夜行、跑动、搬运、手势信号,甚至制定“若被抓该如何自保”的备用剧本。
我们清楚,这一次,不能出错。
我们也清楚,这一次,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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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依然做梦。
梦中我又回到庙里,师父拿着拂尘,轻轻拍我额头:“你要走了?”
我点头。
他说:“你不怕死?”
我说:“怕。但更怕活成他们想让我活的样子。”
他笑了:“那你走吧。”
我醒来时,发现额头出了冷汗,拳头握得死紧,手心全是指甲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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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前一夜,我们三人最后一次碰头。
许洪亮递给我一只包:“里面有破电线、压缩干粮、小刀、胶带。”
小韩开口:“出口处,我设了个信号装置。要是有人动过,我们就撤退。”
我点头:“行动时间——明晚,凌晨三点整。”
许洪亮望向夜空,说:“今晚下雨。明晚,可能是暴雨。”
我们三人互看一眼,没人说话,却都明白:
那是我们赌命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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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
风起。
夜空压得低沉,乌云翻滚,闷雷炸响。
厂内气氛异常平静,连斌叔都没有出现,像是预感不到什么。
我在心中默念:
“净空,此去无悔。若死——愿不再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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